她的動作簡單至極,也有效至極,舉手投足間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奇韻律。
孟陽不自覺就被吸引,趁著擦汗的工夫抬頭瞧了眼,然后就被這充滿力與美的一幕深深震撼。
好厲害呀!
那副瘦削的身軀內,竟蘊藏著如此驚人的力量……
他好像忽然就理解了冬冬迫切拜師的心情!
干起活來時間就過得飛快,尋常獵人可能要忙活一整天的,白星不過半日就弄完了。
她甚至還攆走孟陽,彎下腰去,雙膝微屈,兩手拉住凸出來的樹根,用力一扯!
彎曲的樹根瞬間繃直,深埋在地下的部分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哀嚎,粗壯的尚且能夠支撐,而那些細小的則紛紛斷裂,接連不斷響起噼啪聲。
幾乎有兩個白星那麼大的樹根被她硬生生抬起!
黏在上面的泥土迅速剝落,土坑不斷擴大,原本堅硬的土壤拱起、翻卷……而這棵大樹的底下全貌,也隨著崩斷的樹根末端一起,慢慢浮現在兩人眼前。
撇開過于細小的部分不談,光是樹根的主干部分就有半棵樹那麼高,足有一二百斤的樣子。
它身上還裹著來自地下的新鮮泥土,張牙舞爪根須無數,猶如一只地底巨怪。
可就算是巨怪又如何呢?總敵不過活人的。
孟陽高興壞了,圍著看了又看,開心道:“有這麼多,大半個冬日都不用犯愁啦。”
兩人先將柴火轉移到驢車上去,撒開兩頭牲口,讓它們在附近放風,然后也尋了個向陽背風的位置坐下歇息。
干了大半天活,五臟六腑早就唱起空城計,該填補填補啦。
賣力氣的活計不中用,孟陽表示做飯的事兒必須讓我來。
他麻利地在地上刨了兩個土坑,將柴火丟進去,又選了幾根粗樹枝立在周圍,一個架上小鍋燒水,一個鋪上小河邊挑的石板。
這麼一來,簡易的雙眼灶臺就搭好了。
打開火折子吹幾下,暗紅色的火苗就扭扭捏捏地飄了起來,用枯草引火,逐步加入細樹枝、粗樹干,一堆篝火也慢慢穩定下來。
他翻開隨身攜帶的布包,從里面陸陸續續掏出來一把冷掉的炒栗子、幾顆白果、三個核桃、一小塊油紙包著的豬油,以及幾個壓成圓餅狀的飯團。
簡直像個百寶囊呀!
白星沉默著交出自己帶的冷土豆。
孟陽愣了下,驚喜道:“哎呀,這可是好東西!”
他正要去打水,半路卻被白星奪了鍋,“我去。”
北方水源本就不豐,冬半年更是雪上加霜,桃花山內的小河也已干涸大半,附近一段僅存一點水源都在河道中央匯成一潭。水面已然結冰,只有鑿開表面的冰層才能打水。
露出的河道底部皆由大小不一的碎石沉積而成,有的已經被長年累月的水流磨平了棱角,有的卻還十分鋒利,崎嶇難行。
所以這一路要麼是凸起的石頭尖兒,要麼是細小的零碎的冰面,考慮到孟陽的身手,白星覺得自己現在直接過去打回來,遠比等會兒半路前去營救劃算得多。
孟陽在自尊心和現實情況之間瘋狂而短暫地掙扎片刻,最終還是乖乖交出鐵鍋。
不過到底不放心,眼巴巴站在河邊翹首眺望,哪怕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也要看著對方安全往返才安心。
河岸兩旁的大樹早已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或許比那桃花鎮的年紀還要大吧,幾個成年人都抱不過來。
它們每年靜賞花開花落,每日坐看云卷云舒,不知迎來多少過客,也不知曾送走了多少舊人。
遒勁嶙峋的枝干奮力朝四周伸展,底部根系主動探尋水脈,一年又一年,造就了它們如今從兩側用力往河道中央傾斜的姿態。
那幾株最粗壯的大樹頂部枝丫早已糾纏在一起,夏半年時會形成天然傘蓋一般的巨大樹蔭,完全籠罩附近的一整段河道。
但此時樹葉早已全部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構成一張龐大而復雜的黑褐色大網,遮天蔽日。
河道中的卵石表層也凍了一層薄冰,踩上去滑溜溜的,但白星卻如履平地,不多時便到了水源處。
剛才砍樹、拔樹根,她的手都臟了,這會兒倒也不急著打水,先一拳打破冰層,就著清澈的河水清洗起來。
水很涼,但她的血氣旺盛,正午燦爛的陽光曬得后背暖洋洋,倒也能撐得住。
大約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又或者桃花山的冷意不過爾爾,約莫一指厚的冰層以下還是流動的,她這麼打破之后,溫熱的陽光柔和地灑落下來,不多時,竟吸引過來幾條小魚!
白星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觀察片刻,待到那幾條小魚徹底放松警惕,將圓溜溜的小嘴兒探出水面大口呼吸時,突然出手如電!
成了!
前后也不過眨眼的功夫,白星縮回來的指間就多了一條水淋淋的小魚,還在拼命掙扎呢。
這銀白色的小魚不過女子巴掌大小,只脊背上一條青黑色的細線,瞧著還挺有勁兒,甩得她大半條袖子上都是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