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娘盯著面前圓滾滾的后腦勺看了會兒才道:“白星。”
張嘴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又對陌生人行此大禮,這書生果然好呆啊!
孟陽直起身來,老實巴交講述了自己的誤會,全程低頭,宛如犯錯的孩童。
他一直都覺得真正的男子漢應該長一點像康三爺那樣的絡腮胡,看上去真的好有氣魄。奈何他家從祖上開始都是斯斯文文的唇邊胡須,于是只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他寫的每一本話本里都有一位絡腮胡好漢的,這是底線!
本來聽新鄰居沉穩有力的劈柴聲、看新鄰居深秋逮兔子的好本事,孟陽就先入為主的認為人家是個好漢……沒成想,竟然是位姑娘,還是跟自己年歲差不多的漂亮姑娘!
唉,真是太失禮了。
絡腮胡……
白星近乎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并在回味起大包子的美味后,隱約升騰起一股危機感:
我沒有胡子,那麼他會不會拒絕我的請求?
江湖中人多怪癖,好像誰沒有點異于常人的愛好就沒臉自稱高手一般,白星覺得書呆癡迷大胡子沒什麼不對。
尷尬的沉默在兩個初見面的鄰居間瘋狂蔓延。
“對了,”簡單的懺悔過后,孟陽才想起來問,“白姑娘,你來是有什麼事麼?”
白星哦了聲,朝他院中抬了抬下巴,外強中干的問道:“小書生,你的粥賣不賣?”
賣,快說你賣!
然而下一刻,就見那書呆搖了搖頭。
白星一顆心驟然沉入谷底,同時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不知現在回去從阿灰身上剪點毛貼一貼臉還來不來得及?
“鄰里鄰居的,談什麼賣不賣。”誰知小書生卻大方地讓開門口,“白姑娘請哇啊啊啊你流血了!”
約莫一刻鐘過后,腦袋上結結實實纏著紗布的白星左手拿著大包子,右手端著盛滿南瓜粥的大碗神游天外。
我是誰我在哪我到底在干什麼?
孟陽還在一邊心有余悸地嘮叨,活像碎嘴老媽子,“唉,白姑娘,莫怪小生多嘴,那麼老大的傷口,”他用兩根手指拉出一段相當夸張的距離,神情驚恐,“就算天冷不易化膿也該好好包扎啊!”
白星埋頭喝粥,“嘶溜嘶溜……”
“女孩子家家的,留疤就不美了。”
“嘶溜嘶溜……”
“那傷口真嚇人,是打獵弄的麼?”
“嘶溜嘶溜……”
南瓜很嫩,雖然是大塊入鍋,但不一會兒就完全煮透了。表層已經徹底融化,將整個沙煲的粥都染上橙紅色,很漂亮。剩下的不成形狀的大塊也不足為懼,稍微用舌頭一抿就完全化開。
甜絲絲的,真好吃。
當白星沉默著去添第三碗粥時,孟陽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大事不妙,于是趕緊閉嘴,搶走了最后一點鍋底子。
鄰居雖然不是大胡子好漢,但在飯桌上時,可真是位可敬的對手!
果然人不可貌相。
飯后,白星一抹嘴,“書生,會做狼肉麼?”
正吭哧吭哧刷碗的孟陽驚訝道:“莫非?”
白星點頭,兩片紅菱唇間露出一點野獸般雪白的牙齒,“稍等。”
說罷,孟陽就眼睜睜看著新鄰居如同煙花一般拔地而起,視那兩人多高的院墻如無物,嗖地翻了過去。
過了會兒,再次傳來敲門聲。
孟陽:“……誰呀?”
白星:“鄰居。”
孟陽:“……”
他重新小跑過去開門,看著鄰居的表情很有點一言難盡,小聲道:“你都翻了墻的。”
再翻回來唄!
白星誠懇且認真道:“義父說過,去別人家要敲門。”
她要做個知禮的人。
說完,她將一整條剝了皮的狼舉起來,露在眼罩外面的單眼瘋狂閃動著渴望的光,“狼肉,會做嗎?”
狼雖瘦,可連肉帶骨頭少說也有幾十斤,見新鄰居只用一條細胳膊提著還很游刃有余的樣子,孟陽不由一陣膽戰心驚,再次驚嘆起對方的力氣來。
這就是習武之人麼?
好羨慕呀。
他還是第一次見狼肉,禁不住湊近了細細觀察,不過馬上又捂住鼻子后退一步。味兒真大啊。
可當他看到白星僅剩的一只眼睛黯淡下去時,又下意識喊道:“既然都是肉,多多的用些酒和姜蒜去腥……應該可以吧?”
于是白星的眼睛又亮了,并立刻跑去街上買了一大包香料和一壇黃酒回來。
這匹狼真的太瘦,扣去骨頭下水也不過幾十斤,再去掉筋膜就更少了。孟陽仔細研究了一回,也只從上面割下來約莫不到三斤捎帶肥膘的,其余的真的太瘦,就算勉強燉了也很柴,還不夠本錢。
至于內臟,常言道“狼心狗肺”,狼常年吞吃腐肉,內臟還是不要吃的好。
只要能吃,白星就沒有任何意見。她老老實實抱著膝蓋蹲在一邊觀看,只一顆腦袋隨著對方的動作搖擺,整個人猶如雨后林間鉆出來的隨風搖擺的大蘑菇。
她好奇地看著孟陽拿出來一只造型奇特的木錘,疑惑的眼神宛如實質。
覺察到火辣辣的注視,孟陽將木錘遞給她看,“提前捶打下,把肉里面的筋脈都打斷,燉的時候就很容易酥爛,方便入味,也能省很多柴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