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爺子目光慈愛地看著他:“但是你不一樣,你能理解我和你父親的一片苦心。”
溫衍垂眼輕聲問:“您想我怎麼做?”
“你照顧你父親也那麼久了,是時候該回來我們這邊盡孝了,走我給你安排的路,一定比你現在好。”見他松口,賀老爺子緩下了語氣,“過年這幾天我的幾個老朋友會上門來拜年,他們會帶著自己家的姑娘來,人我都提前看過了,都很漂亮,氣質也好,跟你很匹配,到時候你見見,合適的話就試著談談。”
賀老爺子話里每個字聽著都只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可每個字卻又像是承載著無形的壓力,像一座大山似的朝人壓過來。
他給人的這種壓力,是身居高位后又經過歲月沉淀下的結果,年紀輕的小輩在他而前,根本不敢抬起頭來直視他。
溫衍很清楚外公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之前也覺得不無道理。
一出生什麼都有,聽從安排又如何,反正聽從安排的這些年,除了有時候為管教弟弟和外甥女頭疼過,其余時候過得也還算是舒服。
他原本就是在壓抑又冰冷的管教中長大,現在長大了,自然而然也就繼承了外公和父親的思想,變成了一個唯利益是圖的上層人。
溫衍覺得這沒什麼不好,等再過些年,長輩們都走了,他就會變成他們,繼續管教弟弟和外甥女,維持著這個家一直以來的教育理念。
他們不理解也沒關系,他是一家之主,只要這個家還在,只要他們能好好的就行。
他是認同這個觀點的,并在此之前一直履行得很好,從沒讓父親和外公失望過。
明明之前是認同的,現在聽了為什麼又覺得無比窒息。
談完話后,老爺子叫他回房休息,準備過年的事情。
溫衍跟著傭人去了為他安排的房間。
待在這個陌生的房間里,他思索良久,還是打了個電話給陳助理。
“幫我訂從杭城回燕城的機票,盡快。”
陳助理明顯是愣了,語氣為難道:“那個,您也知道的,現在是過年期間,機票實在太緊張了。”
溫衍當然知道,重重摁著眉心,緩了語氣問:“那有什麼辦法能夠盡快回燕城?”
這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再多待。
“您稍等,我給航空公司打個電話問一下,我待會兒給您回復。”
“好。”
過了不久,陳助理效率極快地給溫衍回了電話。
“經濟艙我沒替您考慮,初四這天有一趟滬市到燕城的航班,是頭等艙。這樣,您坐最近的一趟高鐵去滬市,我現在幫您訂好酒店和回燕城的機票,您先在滬市休息幾天,然后再回燕城,這樣可以嗎?”
陳助理心思玲瓏,知道溫總是不想留在母親娘家過年,所以安排溫總先去滬市。
溫衍嗯了聲:“辛苦了。”
“沒事兒的。”陳助理語氣溫和,“溫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于是在大年三十的這一天,他一個人坐在酒店套房里,不知這個日子對自己來說究竟意義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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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可憐的溫總」
老張:「突然就不羨慕溫總了,賺再多錢又怎麼樣,還不是孤家寡人?」
老張:「不像我,老婆孩子熱炕頭,還能陪丈母娘打牌輸錢,簡直不要太幸福」
其他人說要截圖去跟溫總告狀,老張立刻撤回消息,然后又是一串復制粘貼的哈哈。
盛檸從聊天記錄中抓取到關鍵的信息。
溫衍也在滬市?也是一個人過年嗎?
她又突然覺得自己不那麼可憐了,因為資本家也跟她一樣可憐。
盛檸呆呆坐在等站口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穿著綠色熒光服的執勤交警發現這個姑娘在寒夜里坐了好久都沒離開,上前詢問她怎麼回事。
盛檸穿得厚,只露了一張被凍得通紅的臉,一雙杏眼里蓄滿了眼淚,交警把她當成了迷路的高中生小姑娘,問她父母的電話是多少,說要送她回家。
她頓時有些尷尬,給交警看了身份證,證實自己已經成年,交警才放下心來。
交警哭笑不得地說:“成年了也不能大晚上在外頭亂逛啊,大年三十這麼重要的日子,快回家看春晚吧啊。”
盛檸抓了抓頭發,語氣囁喏地告別交警。
她實在沒辦法了,重重往外吐了口白氣,從通訊錄里找到溫衍的電話,給他打了過去。
那邊接起,是帶著幾分疲倦的男人聲音。
“有事兒嗎?”
盛檸干巴巴地問:“我聽陳助理說,您現在在滬市?”
“嗯。”
“正好我也在滬市。”盛檸猶豫半天,鼓起勇氣說,“要不我去給您拜年吧?”
那邊沉默很久,久到盛檸以為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我把地址發給你。”溫衍說,“但你好好考慮,到底要不要過來。”
然后就掛掉了電話。
沒過多久,盛檸的手機上收到溫衍發來的消息。
她看著這串地址,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去。
叫了輛車往酒店駛去,一直在路上,盛檸都在思考她的這個決定到底合不合適。
她想和媽媽一起過年,可媽媽并不想跟她一起過年,她也不想待在那個有父親的家,她討厭父親,討厭后媽,唯一不討厭的妹妹卻是后媽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