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的人,看傻子一樣嘲諷地看著和看守們撕打的礦工們,覺得這是無用功,還有可能帶累他們挨打。
忽然,礦坑上方傳來密密麻麻地腳步聲,驚到底下的一眾人,就連正在扭打的兩方人也全都抬頭去看。
礦坑邊緣接連不斷地滑下來越來越多的人,看守們不認識他們,神情慌亂,失了分寸。
幾個謝家護衛,心中有數,沒有去管來人,更加奮力地攻向看守們,氣勢十足。
他們邊攻還邊給礦工們鼓勁兒,大喊:“援兵來了!援兵來了!”
千余黔中軍,有的已經落到礦坑底下,上面還在繼續向下滑,又有這喊聲加持,先前已經落入下風幾乎不敵的巖峻等人面上皆是亢奮,又找回氣力似的,激烈反撲。
那群一直沒動的礦工們,呆滯片刻,眼里倏地冒出狂喜,這才紛紛爬起來,隨手抓起手邊的東西作為武器,膽小怯懦麻木轉化為瘋狂的仇恨,瘋了似的沖向看守們。
局面反轉,混戰打響。
礦洞隔音極好。
地上,蝴蝶谷兩族的族人們對礦洞里的一切一無所知。
今天是三月初三,南越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胡族長在州城成親,兩族之中有地位的人全都到州城參加胡族長的婚禮去了,但節日還是要過的。
是以,白日里蝴蝶谷歡慶許久,天色暗下來之后,蝶仙廟后的空地上便點燃巨大的篝火,兩族老老少少全都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放歌縱酒。
他們臉上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笑容,仿佛腳下是一片樂土,沒有任何腐臭和罪惡。
蝴蝶谷外寬闊的路上,三千余黔中軍整齊列隊,謝欽騎馬停在隊列之首,眾人掩在昏暗之中靜悄悄地望著隔斷兩方人的蝶仙廟。
他們在這里,能夠清晰地聽見歡聲笑語,能聽到年輕女子唱出的美妙山歌。
而蝶仙廟周遭,一圈的昏黃光暈,從遠處看,恍若神跡一般。
但事實并非如此,蝶仙廟的建立,便是兩族貪念的開始。
“郎君,戌時一刻了。”
謝欽聞言,抬起左手,向前一擺,冷聲下令:“進!”
前排的黔中軍校尉得令,迅速整隊,士兵們齊刷刷地跑進蝴蝶谷口,在蝶仙廟前一分為二,呈包圍之勢從兩側攻入。
空地上,兩族人起初沒察覺到異常時,還在跳動,等到聽到巨大的腳步聲之后,慢慢便停下來,看向聲音來源。
待到那麼多的人忽然出現,手中還拿著鋒利的長刀,篝火處的人們瞬間從節日剝離,老人婦孺尖叫起來四散逃跑,青壯男人們則是毫不猶豫地抽出刀上前拼殺。
他們知道族里做的事兒是錯的,沒有愧疚之心,還有所準備,負隅頑抗。
黔中軍自然也沒有絲毫手下留情,手起刀落,重傷或死,直到不能再抵抗為止。
兩族依靠礦洞,勢力越來越大,整個嶺南產業無數,族人眾多,長居于蝴蝶谷中的便有數千人,幾乎相當于一個小縣的人數。
這些人里,老弱婦孺占一半,剩下一半青壯,除去在礦洞里看守的一部分和兩族族長帶走的一部分,仍然有千余人。
即便這些人跟黔中軍人數比,實在不占優勢,但雙方的廝殺仍舊激烈至極。
兩族一些人慌慌張張地跑回各自的村子。
蠻族村子里,族長宅院的一處竹樓上,侍妾從來就沒有心情參與蝴蝶谷的節日慶賀,且今日還是南柯嫁給胡族長那個狗東西的日子,她一個人待在竹樓里,無法入眠。
外頭的歌聲停了,又傳來奇怪的聲音,偶爾有人聲,聽起來也極為驚慌,她便起來查看。
侍妾站在二樓,看著那些村人驚慌失措地跑過,有些不解,可隨即想到什麼,連忙搬了一個椅子過來,站在上面向篝火處張望。
她看得不甚清楚,可火光照應之下,舉刀廝殺的影子,她能夠分辨的清楚。
一定是刺史的人!
一定是蝴蝶谷倒霉了!
而那些跑回家的人們,還不忘了收拾金銀細軟,帶著金銀細軟,頭也不回地跑進族廟,鉆進礦洞,打算從礦洞逃跑。
侍妾看著他們跑動的方向,一急,并不想兩族任何一個人逃出去。
她沒有辦法阻止,只能干著急。
但沒多久,族廟那里便有了奇怪的現象,又有逃跑的人從族廟里跑出來,和進去的人撞成一團,混亂許久,那些人又開始向各個方向逃竄。
侍妾連胡族長宅子里的人逃跑都不管,只踮起腳緊緊盯著族廟的方向。
又過了片刻,族廟處涌出似乎源源不斷的人來,去抓捕四下逃散的人。
侍妾見到這場景,快意地大笑,“哈哈哈……報應!報應終于來了!哈哈哈……”
族廟處,跟著黔中軍走出礦洞,得見天日的礦工們終于有了實感,全都情緒激動。
“我們終于得救了!得救了!”
“啊啊啊——”
“嗚……”
礦工們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在癲狂大叫,有的則是直接暈死過去。
黔中軍精兵,抓捕普通人,自然輕而易舉。
護衛們沒有跟著黔中軍去抓人,而是留在礦工們身邊,一方面指揮情緒相對穩定的礦工們幫忙將黔中軍抓到的人綁起來驅趕到一處,一方面則是以防礦工們滿心仇恨,控制不住情緒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