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坐下,精致的糕點一口一個。
他們最近大事兒小事兒都愛坐在她身邊說,雖然這說明她如今在他們心里不是個尋常的內宅婦人了,可有時候實在影響胃口。
就比如現下他們在說的事兒。
下午時,護衛特意到寺廟之中稟報,為的便是他們終于在港口守到了一艘載滿人的船,并且帶回來了幾個證人。
先前,謝欽派了十幾個護衛出去,等了好幾日,終于發現蝴蝶谷的人趕著馬車過來,精神皆是一凜。
等到夜里,便有一艘行跡可疑的船停靠在港口。
沒過多久,有人從船上驅趕下來許許多多神情麻木的人,護衛們便確認,這些人就是蝴蝶谷那些人要帶進洞里的人。
他們從馬車到達,便開始悄悄準備,埋伏在路兩側,待到馬車一經過,幾個人一起用石塊兒重重地打向幾匹馬。
馬一受疼,忽然嘶鳴起來,便不受人控制,肆意亂跑沖撞,沒多久便沖的整個車隊都亂起來。
好幾個趕馬車的人被甩下來,還受了些傷。
一些被綁的人則趁機跳下馬車,想要逃跑,有的很快便被制住,受了鞭打,有幾個腿腳厲害些的,跑得極快,很快便竄進山林里。
蝴蝶谷的人更熟悉地形,在后頭緊追不舍,那些人為了逃命,也不顧黑暗中山林可能會有的危險,拼出命地逃跑。
謝家的護衛們早潛藏在山林之中,一有逃跑的人路過,便連忙按下,捂住他們的嘴。
那些人滿眼驚懼,唔唔地出聲,奮力踢打掙扎。
護衛們聽著動靜,低聲喝道:“想要活命就不要出聲。
”
那些逃跑的人也聽到了樹葉和草拍打在人身上的刷刷聲,渾身緊張害怕地發抖,根本不敢發出聲音,甚至不敢呼吸。
等到聲音出現在幾步外時,絕望籠罩在幾個逃跑的人心頭,先前抹黑了臉的護衛忽然故意弄出些動靜,假作被蝴蝶谷的人發現,竄出草叢,跌跌撞撞地跑起來。
假扮的護衛們皆跑沒多遠,便故意跌倒,然后被蝴蝶谷的人抓住,按在地上教訓:“跑啊,再跑啊!再跑打死你們!”
護衛們像是忍不得疼,抱頭呼痛,又被人抓起來,向山林外走去。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逃跑的人發現他們逃出來了,才無聲地痛哭流涕起來。
那些蝴蝶谷的人數了人數,確認數目都對得上,便放心地繼續催促趕路,只是沒少對那些鬧事的人惡聲喝罵。
而其余護衛們則是帶著幾個截到的人回州城。
那幾個逃跑的人雖然聽他們說是州衙的人,直到真的出現在進了州城,看見衙署大門,才終于徹底相信下來,一股心氣兒卸下來,當場便昏了過去。
謝家三人在寺廟祭拜時,褚赫等著那幾個人醒過來,又給了他們一些粥,等他們喝完,才詢問正事。
褚赫一身官服,那幾個人對他信任,全都如實回答,沒有一點欺瞞。
是以,謝家人回來,褚赫便對他們說明道:“那幾個人說,去年金州等幾地大旱,顆粒無收,許多人成為流民,涌向江南,他們一船人基本都是在江南幾處城外被人以做工管粥喝被引走的。”
“稀粥里下了藥,醒過來就捆著手在船上了。
”
尹明毓吃不下點心,捧著一個杯子,手指在杯壁上無意識地摳弄。
謝欽冷聲問:“他們可知道是哪家招工?”
褚赫搖頭,“那些流民只要有一口吃的,哪還會管那些。”
謝欽手緩緩攥緊,壓抑著怒火,冷靜道:“單是拐賣如此多的人,便可論罪,我即刻上書,請陛下下旨,入兵掃平蝴蝶谷,解救無辜百姓。”
褚赫問:“戚節度使如今可算是與我們站在一起了?”
他說話時,看向的是尹明毓。
尹明毓便道:“若是真準備動手,他們肯定不會站在大鄴對立之面,只是戚節度使從前也不敢妄動,恐怕嶺南軍中也有當地安插的勢力。”
謝欽頷首,沉聲道:“是以,最好是從外入兵。”
褚赫贊同地點頭,又思慮道:“未免傷及無辜,若是能夠想法子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引兵入南越,兵不血刃解決此事,最好。”
謝欽沉思,已有所考量,只是還得京中有調兵旨意,才能里應外合,引兵進來。
他如此想著,便不能再耽誤時間,當即便叫人準備筆墨,立即寫密折。
“二娘,幫我研磨。”
他竟然支使尹明毓。
但尹明毓鑒于這事兒干系重大,便沒有不合時宜地說什麼“要酬勞”的話,老老實實地為謝欽磨墨。
褚赫離開堂屋,回客房歇下,謝欽坐在書案后沉思片刻,心中組織好措辭,便提筆蘸墨,一氣呵成地寫下密折。
他沒避諱尹明毓,尹明毓便在一旁直接將密折內容全部收入眼底。
待到他收筆,尹明毓道:“往后這些時日,州城會極熱鬧,定會吸引去大半注意力,你們私底下行事,也方便些。
”
她一直想在州城百姓面前舉辦的蹴鞠賽,已經準備就緒,且南柯也該進城來準備婚禮了,尹明毓有自信,很長一段時間,州城百姓們談論的話題,都會是這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