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是倦了,還是醉了,眼前浮現那小豹子的臉,隨即又搖頭甩開。
已為人婦,不該妄想……
謝欽安靜地喝完一杯酒,抬頭問尹明毓:“可想聽琴?”
尹明毓對琴有陰影,不過此情此景,有琴音確實極相合,便點點頭。
謝欽便教婢女拿來琴,置于雙腿之上,看著火光下尹明毓的臉,緩緩撥弄琴弦,極平和溫柔的琴音便從他指腹下流出。
他偶爾抬頭,看向尹明毓的眼神并非是深情至極,只是清冷散去,冰雪消融,與他的琴聲極為相符。
尹明毓拄著下巴,時不時喝一口酒,含笑看著謝欽彈奏。
其實這樣,于他們來說便是正好,本來就都不是情愛至上的人,相互扶持,也可做知己。
此時氣氛也正好,一曲畢,謝欽輕放下琴,正欲握住尹明毓的手,鼾聲突起。
謝欽:“……”
尹明毓輕笑出聲,與謝欽一起轉頭看向鼾聲來處。
褚赫累極,直接便扶著頭,側躺在矮榻上睡著了。
每每想要溫情幾許,總是被打擾,謝欽按了按頭,不禁又笑起來,對尹明毓道:“我藏了好酒,教青玉拿出來給你喝。”
尹明毓挑眉,“什麼好酒?”
“梅……”
謝欽話還未說完,褚赫驟然坐起,雙目無神地看著謝欽,道:“我聽見了!見色忘義!”
謝欽:“……”
醉酒便醉酒,一驚一乍彰顯存在作甚?
尹明毓笑不可抑,直笑得彎下腰。
褚赫睜著眼,但分明不清醒。
謝欽起身,帶著幾分私怨,邊按著褚赫的肩膀重重按下,邊沉聲道:“你醉了,且睡吧。”
褚赫重重倒在矮榻上,重新睡死過去。
尹明毓面上還殘留著笑意,攤開手掌,道:“郎君,酒。
”
謝欽教青玉取來酒,親自拿了干凈杯子,斟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尹明毓,一杯拿在手里。
尹明毓聞了聞梅子的香氣,覺得今日過得頗不錯,笑意越發顯現。
杯子向前,觸在謝欽的杯子上,清脆的一聲后,尹明毓舉起來一飲而盡。
謝欽看她喝完,方才端起來飲下。
這時節外頭寒涼,若在外這般睡下,容易風寒,謝欽叫來護衛,先扶褚赫去客房休息。
而后只剩下夫妻二人坐在篝火邊對飲,直到酒喝完,篝火也快燃盡,兩人才一同回去就寢。
第二日,尹明毓起來,謝欽不在,問過后得知褚赫還未有動靜,便沒管他,用過早膳又帶著謝策出門。
她還是如昨日那般招搖,州衙眾官吏并不似昨日那般大驚小怪,只不過聽說刺史夫人竟然還是去節度使府,越發確信刺史大人所言——刺史夫人和節度使府有親。
謝欽和戚節度使的關系好壞,對南越乃至于嶺南來說,皆頗為重要。
眾人心思各異,也有人悄悄去傳消息。
謝欽瞧見了,但這就是他和尹明毓想要的結果,是以并不阻止擴散。
而昨晚州衙大牢里,護衛逮住了一個悄悄接近南夢族和巖族人的獄卒,謝欽暫時沒理會,只教人將那獄卒關起來。
另一頭,尹明毓和謝策到達節度使府,沒見到戚節度使,但是受到了戚夫人“熱情”地接待。
尹明毓能看出來,起初對方似乎還因為這什麼,態度比較克制,但是謝策行完禮后,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戚祖母”,戚夫人的神情便奇怪起來。
就是既想努力克制,又忍不住想要熱情地應,十分糾結。
謝策更小些便能感受到別人對他是否存在善意,如今當然也能察覺到戚夫人喜歡他,是以便主動拍拍戚夫人的手,一本正經道:“戚祖母,別不好意思。”
尹明毓忍著笑,也認真道:“是啊,伯母,難得天南海北地碰上有親緣的人,我們瞧您親切,您千萬別不好意思。”
戚夫人:“……”
她不是不好意思。
這一大一小實在不像是繼母子,簡直如出一轍的厚臉皮,但是……
戚夫人看著謝策那張小臉,情不自禁地心軟,左右碰見厚臉皮的人,裝也是裝不住地,便干脆放棄,握著謝策的小手,柔聲道:“謝小郎君,可要去園子里玩兒?”
謝策稍稍思考后,認真地點點頭,“好。”
戚夫人又是一笑,招呼著尹明毓一起去旁邊的花園里坐。
她這一側頭,便又看向尹明毓身后那六個婢女,尤其是那倆據戚節度使說是“南夢人”的兩個女子。
南柯倒是還好,南朵一感覺到人的視線,立時便反應強烈地垂下頭,情不禁地靠近妹妹。
戚夫人收回視線,掃過始終面帶笑容的尹明毓,不知她究竟有什麼打算。
尹明毓眨眨眼睛,滿眼無辜單純地看向戚夫人,雖然對特定的幾人沒效果,但這神情她做得極熟練自然。
戚夫人神情一頓,直接轉開目光。
尹明毓:“……”
誒?又沒用嗎?
而戚夫人低頭看向她以為的無辜單純的謝策,面上露出個慈祥的笑容。
謝策感覺到,抬起頭,也回了她一個甜甜的笑,一下子便戳中了戚夫人柔軟的心。
尹明毓不以為意,目視前方,一下子便教前面的校武場吸引了注意。
戚家的園子,并不是普通的花園,而是在郁郁蔥蔥之中,建了一座校武場,校武場四周的武器架上立著各種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