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赫其實已經困倦不堪,但瞧見謝欽一番準備,全都禿了,忍不住一樂,走向羊,打算逗一逗它。
然而右相家的羊,記仇非常,即便已經過去許久,對褚赫這個“仇人”也沒有忘,吃著草,一察覺到褚赫靠近,直接尥蹶子蹬向他。
褚赫急忙閃躲,一直退到繩子不能及之處,才停下來,放肆地笑,“過來踢我啊~”
羊掙扎不開繩子,鼻子沖著褚赫噴氣,還是夠不著,便轉過身用后蹄刨地,一些散落在地上的草桿被它刨地飛起。
褚赫又往后躲了躲,待到草和灰塵沾不到他,繼續逗弄羊。
青玉端著茶過來,見著這一幕,無奈地搖頭,勸阻道:“褚郎君,惹它一回,它往后都記得,定要報復回來的,您稍坐坐,喝些茶,面稍后便煮好。”
褚赫坐在石桌旁,剛拿起杯子就瞧見謝欽從后宅門進來,便招呼道:“景明,可要喝杯茶?”
謝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形容疲憊不堪,道:“先說到書房正事,說完你便早些休息。”
褚赫微一聳肩,飲盡茶水,起身隨他進入書房,笑道:“聽聞弟妹他們昨日進城的,可瞧見你的心意了?”
謝欽淡淡道:“重要的是人來了。”
“裝模作樣。”褚赫故意擠兌他一句,走向桌案道,“今日勞煩景明你為我研磨了。”
謝欽并未推拒,邊拿起墨塊邊問:“可是發現了什麼?”
褚赫用鎮紙壓平紙,嚴肅地回答:“我們追蹤那些車隊,一路到達港口,卸下的木箱里是什麼,沒能瞧見,但我想應與你先前預計不差,只是不能確準其具體為何。我先畫下那艘商船的外觀,屆時派人去查查,許是能有所獲。
”
謝欽皺眉,“如此藏頭露尾,且又不惜挾持二娘和策兒,顯見背后藏著大事,需得上報京中才是。”
褚赫筆一頓,誠心誠意地問:“或許,有沒有可能弟妹被挾持的時機如此巧合,只是因為弟妹這個時候到嶺南?”
謝欽想起那個巖族人交代他們等了半年之久,沉默,隨即他又轉移話題道:“我再派人送信去揚州,請族人幫忙查探,快馬加鞭送信,許是能提前在港口堵截。”
“你也懷疑這商船的最終目的是……”
兩人對視,異口同聲道:“京城。”
如若真的是京城,那麼嶺南和京城什麼人有勾結,背后一定有一個大的陰謀,所以他們一來需得盡快上報,二來得盡可能周旋,拖延時間,并且查清楚嶺南背后的事情,以備將來。
謝欽之后又談及尹明毓帶回來那些人,以及尹明毓在外做的一些安排。
褚赫聽后感慨:“弟妹行事看似不在意料之中,初聞莽撞,但細思又總有值得推敲之處,也不知尹家是如何教養出弟妹這般女子的。”
“如此看來,有妻同行,也是極好的。”
謝欽隨意地問:“你想娶妻了?”
褚赫果斷搖頭,“無心儀之人,不如孑然一身。”
他話音落下時,書房外傳來動靜,謝欽聽出是尹明毓,便對褚赫道:“你且先畫著,我片刻便回。”
庭院里,尹明毓見到青玉端著一碗面,詢問后得知褚赫過來,就見謝欽從書房中出來。
她讓南柯南朵姐妹先回她們屋子里待著,隨即便帶著謝策走向謝欽。
謝欽問道:“可還順利?”
尹明毓點頭,“順利,戚伯母熱情,還邀請我和小郎君明日去做客。
”
伯母?
謝欽眉頭一動,沒想到他們竟然順利至此。
謝策拽著父親的下擺,仰頭脆生生道:“父親,戚祖母喜歡我,還去。”
謝欽……抬起手輕拍了兩下他的頭,看來昨日尹明毓說他影響發揮是事實,他去拜見戚節度使每每只會碰到軟釘子,不如妻兒多矣。
尹明毓和謝策進入書房,與褚赫互相見禮。
隨后謝欽讓人帶謝策出去,留下尹明毓,對她說起方才褚赫說的事兒。
褚赫聽他跟弟妹說這樣重要的事,稍稍意外之后,想起弟妹的所作所為,復又低下頭作畫。
而尹明毓聽了謝欽所言,安靜片刻,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道:“今日晚膳,需得吃些好的才行,犒勞自個兒。”
褚赫忍俊不禁,“弟妹思考半晌,便只想了吃喝?”
尹明毓理所當然道:“雖說有些事情不可不做,可這閑適之心不能丟,否則日子過得沒趣。”
褚赫一想,這些日子屬實忙碌,又諸多憂慮之事,確實過于緊繃了,便附和道:“弟妹說的極是。”
于是尹明毓便道:“不若留下一道吃些酒?晚間褚郎君可在州衙住下。”
她完全沒有詢問謝欽的意見,謝欽也只是站在她身側眼里含笑意,看著她。
有酒喝,褚赫自然是答應。
尹明毓便不再打擾褚赫畫圖,退出書房。
謝欽一直目送她出去,門關上方才收回視線。
待到天色暗下來,褚赫才將圖畫完,膳房也準備好了酒菜,兩人便一同出去。
尹明毓好興致,直接讓人在院子里點了一個小小的篝火,又點了燈籠掛在周圍,然后將酒菜端到院中,他們就圍坐在篝火邊邊吃邊喝。
只他們三個大人,并不包括謝策,謝策早就吃完回屋睡下。
婢女們周到,為褚赫準備了矮榻,褚赫便靠在榻上,拎著酒壺半闔著眼道:“上一次與你們夫妻同飲,還是前年秋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