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峻到竹樓找謝家婢女。
時辰太早,尹明毓還在睡夢中,被金兒叫起來,眼皮還半闔著,“什麼事兒?”
“娘子,巖峻說想要見您。”
尹明毓霎時清醒,“這才一夜,便想通了?”
銀兒抱著衣服過來,喜氣洋洋地說:“娘子,他若是說出實話,咱們今日是不是就能動身了?在這兒屬實不方便,婢子想早些到州衙見那南夢美人。”
尹明毓邊穿衣服邊笑道:“我可是先見到一位,跟畫里那位美得如出一轍,就是稚嫩些……”
她說著,忽然停下。
金兒銀兒疑惑,“怎麼了娘子?”
“把那幅《南夢美人圖》找出來,我看看。”
金兒立即去找出來,拿給她。
尹明毓展開畫卷,仔細打量畫上人片刻,抬手遮住她的下半張臉。
這眉眼,幾乎一模一樣,但她拿開手,再看畫上人,又覺得與南柯不甚像,因為氣質相差極大,所以不直接對比的話,根本不會多想。
“難道是有親緣關系嗎?”
但是有親緣的話,一個南夢美人被送到新刺史那兒,一個南夢美人要私奔……南夢美人的人生這麼波折嗎?
銀兒幫她梳頭,從她身后瞧見畫上人,羨慕道:“婢子什麼時候能親眼見見……”
尹明毓收起畫,隨口道:“有機會帶你見。”
她整理好,便走下樓,巖峻一見到她,立時從石頭上坐起,學著他們漢人見禮:“金兒姑娘。”
尹明毓含笑道:“巖兄弟,你可是考慮好了?”
“還沒有。”
“那你……”來叫早?
巖峻憨傻地笑,“不是金兒姑娘說的,不能聽人家說幾句好話,就以身犯險嗎?我想先去提親,金兒姑娘能幫幫我嗎?”
尹明毓:“……”漂亮。
巖峻一臉老實巴交,問:“金兒姑娘?我這有些著急,你們這樣了不起的人家,隨便漏下一兩件,就夠我們鄉下人長見識了。
”
怎麼忽然開竅了……
尹明毓惆悵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們少夫人的東西,可不是好拿的。”
巖峻不說話,只撓頭,“我這實在是沒辦法,真不是想要麻煩你們。”
“行吧,你等等,我去請示我們少夫人。”
尹明毓轉身,面上露出一絲好笑,微微搖頭,上樓吩咐金兒給巖峻準備幾樣兒聘禮,“記得記賬。”
金兒應下,“是,您放心。”
而銀兒一聽巖峻竟然是要去提親,滿臉都是“想去”,眼巴巴地望著尹明毓,“娘子,咱們帶幾個人在身邊保護,一起去瞧瞧吧?”
尹明毓慢條斯理地喝茶,“你說帶幾個人,人家便能同意?”
“您是金兒,我是銀兒,又不是少夫人出去。再說,您和婢子也沒少走出這竹樓,現下不過是再走遠些罷了,他們拿咱們的東西,這點小小的要求總要同意吧?”
“你去與巖峻說,與我說有何用?”尹明毓好整以暇,“我可不幫你。”
銀兒見她不反對,真下去找巖峻說去了,而巖峻雖然沒明說,但行為上已經有所偏向,稍微遲疑,就答應他們去了。
尹明毓借著銀兒的光,讓護衛趕了兩輛馬車,便前往南夢村。
與此同時,南越州衙——
謝欽和褚赫通過目前的種種跡象,反復商討,也作出了一些合理的猜測,認為在南越能夠如此囂張跋扈,那兩族最有可能。
而他們在此時此刻選擇這種激烈的方式,許是有什麼緊迫的事兒要做。
可惜他們能完全信任的人手太少,先前謝欽帶過來的護衛一半都派去了尹明毓和謝策身邊,剩下的護衛得留一些保護謝欽,其余人手調遣皆得用到要緊處,否則來回實在不便。
褚赫原來風流不羈的一個人,近來折扇都不是用來瀟灑的,是用來扇去心中煩躁的,“若是戚節度使能給予些幫助,我們此時便不會如此束手束腳。”
戚節度使掌整個嶺南,手中有兵權,權力頗大。
他們自然去找過戚節度使,但戚節度使話說得極好,也愿意借給他們三百個士兵,可也僅此而已。
他還反過來訴說為難,勸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萬一發生動亂,勞民傷財,遭難的是百姓。
是以真正束手束腳的原因,不是戚節度使,是謝欽身為一方父母官,不能置大鄴安定、百姓安危于不顧。
褚赫折扇刷刷扇,道:“我現下十分懷疑,陛下為何獨獨外放你到嶺南來……”
謝欽并不深究此事,依舊思索正事道:“那兩族勢力根深蒂固,整個南越官場不知有多少他們的人,我們暫時不便輕舉妄動。”
“如果我們接回弟妹和謝策,卻不動他們,官威何在?日后在南越恐怕更難有所動作,你先前打開的局面也得功虧一簣。”
“或許……”謝欽抬頭,“亂拳可打。”
褚赫不解,“何意?”
謝欽道:“二娘。”
從前,妻子對他來說,是后宅婦人,需要護在羽翼之下,內宅之外官場之上的事,跟女眷無關。
可尹明毓偶爾一句話,常能教他豁然開朗,是以他開始想要跟她交談。
而她緊急之時的應對,雖出乎意料,卻也足夠果斷、機智,若依舊以從前對女眷的看法視之,實在太過狹隘。
他們夫妻,分明可以比肩協力。
“你我無法預料二娘的行為,想必旁人也無法預料。”謝欽嘴角微掀,眼含笑意,隨即又認真道,“現下我們需得想辦法安插人進去,打探清楚,搜集罪證,日后便是出兵也可師出有名,一擊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