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很是自覺,直接辨白起她的所作所為,“那日我見那些巖族人沒有直接沖上來喊打喊殺,猜測他們可能另有目的,斟酌之后,才選擇傷亡最小的方式,我相信只要拖延些時間,就算沒有我想法子報信,郎君也能盡快找到我們。”
她微頓之后,也反省道:“不過讓小郎君置身于險地,確實是不妥。”
謝欽微微皺眉,“你和策兒皆不該涉險,護衛、隨從保護你們的安危乃是職責所在,憑那些歹人,護衛們足以保護你們脫身,況且你應該知道我會來迎你們,只要逃脫些距離……”
按照她的性子,定然是要以自身為先的,謝欽所說才是最好保全她和謝策的選擇。
但是……尹明毓有些抗拒這個選擇。
她不愿意糾結這些,只說道:“郎君,我知道我的身份作出的決定會影響到底下的人,我日后定會更加深思熟慮的,現下最重要的是往后的事兒,我博取了巖族的信任……”
“尹明毓。”謝欽打斷她,認真道,“能保全所有人當然最好,可我不是圣人,我希望你和策兒平安無虞。”
尹明毓沉默。
設身處地地想,他那時得知他們失蹤,肯定是極其不安的。
應該抱一抱他。
于是尹明毓走近謝欽,環住他的腰身,拍撫他的后背,輕聲道:“謝欽,我們安然無恙,你既然已經有些了解我,何不更信任我一些?”
“我并非不信任你,那日我就猜測到些許。”謝欽摟緊她,失而復得一般,在她耳邊低語:“只是我尋常絕非后悔之人,但你們不見后,我后悔了……”
后悔使出種種伎倆引她過來,后悔讓他們落入險地。
他勒得有些緊,且兩人個頭差異,尹明毓被他抱著,下巴墊在他肩上,腳都踮起來了。
這姿勢頗有幾分辛苦。
尹明毓不得不打斷他,“人這一生,多少沾幾分命和運,其他皆在人為,你若是這麼想,不若我和小郎君打道回府?”
只是可惜,會見不到嶺南的風景和……風景。
謝欽:“……”
煞風景。
謝欽沒松開她,不過語氣又恢復冷靜,“南越如今并未在我掌控之中,你們既然進來,背后之人恐怕輕易不會教你們離開。”
尹明毓道:“巖族人還不愿意透露對方的身份,我看有些忌憚之意,且對方能夠驅使一族,還財大氣粗,勢力非同小可。”
她說著,便偏題道:“巖族村極窮困,我原先以為,巖峻和巖峽他們能帶回五百兩已是不少,沒想到竟然帶回來五千兩!”
謝欽問:“你見過那些銀子嗎?”
尹明毓搖頭,想到他看不見,又說道:“沒有,巖峻應該藏在村子里了。”
“他們在縣里采買的銀子,我派人去看過,成色極新,但是州衙上一次熔鑄新銀是我到任后不久。”
尹明毓微驚,側頭道:“你懷疑他們鑄私銀?!”
大鄴律法,不準采私礦,鑄私銀,一經查出,罪名嚴重者按律當誅。
呼吸就在頸側,鼻尖皆是她的味道,謝欽聲音越發克制冷靜道:“嶺南勢力盤根錯節,戚節度使任職多年,只明哲保身,前幾任南越刺史,皆無法掌控南越,潛藏著什麼也不意外。”
戚節度使……
尹明毓若有所思,一抬頭就看見不遠處巖峻連忙推著謝欽往樹后躲,然后探出一點點去觀望。
巖峻一個人似乎要去哪兒,神色看起來有些可疑,尹明毓便伸出手指戳謝欽的腰,提醒他看。
而謝欽本就有些克制不住地浮想,此時背撞在樹上,她又觸碰他的腰,便回手握住,制止道:“這是在野外,你莊重些……”
尹明毓奇怪地看向謝欽,隨即瞧見巖峻要走了,忙推開謝欽,道:“快跟上瞧瞧。”
謝欽順著她走動的方向看過去,這才意識到他自作多情,耳根有些熱,整了整袍襟,方才抬步跟隨尹明毓。
巖峻邊走還邊左顧右盼,尹明毓遠遠地墜在后頭,躲躲藏藏。
謝欽身形如青竹一般,緩步走在尹明毓身后,無奈地看著她似乎更加可疑的行跡。
尹明毓又躲在樹后,回頭見他如此,小聲催促他:“你稍躲一躲,莫要被發現了!”
謝欽:“……”
尾隨實非君子所為,但他已干過夜探之事,只得走到樹后。
兩人一路跟著巖峻走了許久,走得尹明毓快要不耐煩時,終于瞧見巖峻停下腳步,又向周圍看了一眼,才偷偷摸摸地鉆進一條小路。
尹明毓悄悄摸過去,探頭一瞧,便看見巖峻正躲在一塊巨石后偷看什麼,她再往遠處一望,就見一女子曼妙的背影,長發披散,露出一截白皙纖長的頸子,跪坐在溪水邊……洗頭?
“跑這麼遠來偷看姑娘?”
她身后的謝欽聞言,立時轉身,非禮勿視。
尹明毓皺眉,低頭從地上撿起一塊兒石子,掂了一下,砸向巖峻的后背。
巖峻一驚,猛地跳起,回頭望了一眼什麼都沒看到,連忙鉆進一側的樹林跑走。
這邊的動靜也驚動了那女子,猛地回頭。
尹明毓隱在樹后,瞧見她的臉,一怔,下意識想到巖峻先前說起的“仙子”。
而那仙子一樣的姑娘察覺到異常,不趕緊離開,竟然不顧頭發濕漉漉的,匆匆走過來查看,還正好走向尹明毓,將她抓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