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事兒發生在尹明毓身上,似乎又合乎常理,謝欽不禁嘆氣。
這毒其實不嚴重,老大夫轉身寫了藥方教醫童去抓藥熬藥,隨即取出銀針,為尹明毓施針,促進排毒。
尹明毓雖然不大喊大叫,可一直動,未免下錯針,老大夫提醒:“郎君,請讓少夫人不要亂動。”
謝欽頓了頓,湊到尹明毓耳邊道:“再動便破財。”
尹明毓霎時一動不動,乖巧地躺在竹床上。
謝欽的無奈已經到頂兒,很是平靜地拍拍她的腦門兒,瞧見她眼皮下眼珠在轉動,失笑。
而他無法知道,那一瞬間,尹明毓腦子里冒出的畫面是——財神撫我頂,金銀皆入懷。
老大夫給尹明毓針灸完,謝欽又喂尹明毓喝完藥,折騰了一氣兒,她睡著才徹底消停下來。
謝策已經困得迷迷瞪瞪,但一直強撐著,終于等到父親忙完,趕忙爬起來,趿拉著鞋子跑出去。
眾人奇怪地看著他,謝欽仍然坐在床沿,銀兒則是跟到外間瞧。
謝策蹲到他這幾日讀書的書案下,小手伸到書箱里摸啊摸,片刻后,抓出一個蒸糕,顛顛兒往回跑。
銀兒:“……”
進不進去?好奇,可是郎君的臉色一定難看極了。
最終,銀兒還是沒有踏進去,而是掀開小郎君的書箱,查看書有沒有問題。
里間,謝欽看著謝策攤開的小手里一團……不知道是什麼的糕,沉默。
謝策舉著蒸糕,往前遞了遞,“母親做的!留給父……”
他剛叫了個“父”,又止住,眼睛轉了轉,改口,“留給唔唔!”
先是嗯嗯,現下又唔唔……他謝家的繼承人不會好好說話了嗎?
謝欽按了按額頭,隨即略顯遲疑地抬起手,捏住蒸糕。
謝策催促,“唔唔吃。”
謝欽不動,打量著,尹明毓做的……無法放心。
金兒神情復雜,勸說道:“郎君,少夫人一日前做的,許是壞了,您還是別吃了。”
謝欽立即便放下點心,在謝策開口前,掐著他的腋窩抱起來,捂住他的眼強制睡眠,“睡吧。”
謝策本來就是強撐,躺在父親懷里眼前一黑,瞬間入睡。
這沒心沒肺的孩子是他謝家的繼承人……
謝欽發現,真見到妻兒,他嘆氣的次數比先前一年都多。
謝欽抱著兒子放在床里,側身而坐,看著床上睡夢中還嘴角含笑的尹明毓,伸手拔下她頭上的簪子,又替她捋順鬢發。
本來兩人可以好好談談,起碼互通些消息,可現下只能交由她的婢女轉達了。
而謝欽在囑咐金兒時,褚赫等人躲在草叢里極盡小心,不敢發出太大,只能用氣聲說話。
褚赫:“方才發生了何事?景明怎麼還未出來?”
護衛回道:“褚郎君,并無騷亂,放心便是。”
周圍窸窸窣窣的風聲蟲聲,褚赫一個讀書人,蹲在其中,手撲打著蚊蟲,毫無風度可言。
這時,竹樓后窗掀開,透出更多的光亮,褚赫一喜,起身親自過去供謝郎君踩肩下來。
“景明,如何?”
謝欽低聲回道:“先離開此地再說。”
他們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先確定真偽,是以褚赫等人并未耽擱,悄無聲息地從后山處離開。
一行人找到他們的馬,褚赫才問:“景明,可有些可用的消息?”
“暫時所知不多,不過既然找到二娘他們,那背后的人早晚會顯露真身。”
謝欽上了馬,留了幾個人在周圍繼續盯著,而后便迅速驅馬往回趕。
此地離州城甚遠,他和褚赫明日必須得在州衙露面,否則恐怕會教人懷疑。
他們披星戴月、馬不停蹄地趕路,到州城外天色已經大亮,謝欽和褚赫便稍稍遮住臉,跟在其余護衛們身后,多使了些錢,便無人查探,順暢地進去。
兩人沒著急回去,找地方換回尋常穿的衣服,又找了間干凈的食肆用過早膳,方從府衙正門光明正大地進入。
差役還行禮后目送兩人進去,還有些奇怪地嘀咕:“沒見刺史大人出去啊……”
另一個差役道:“和褚長史一同回來,許是在褚長史那兒留宿了。”
“說的也是。”
府衙里官員們瞧見兩人從外頭進來,不免也要問候一句,褚赫皆笑呵呵地答:“吃完過來上值,諸位吃了嗎?”
而謝欽三夜未安眠,吩咐人去召回在別處搜尋的護衛們,終于臥榻闔眼,稍稍休息。
另一邊,巖族村竹樓——
已至午后,尹明毓腹中空虛,生生餓醒,還未睜開眼便喊:“餓~銀兒銅兒,拿些吃食來……”
謝策今日起得晚,便沒有午睡,聽到母親的聲音,便噠噠跑向桌子,拿起一塊兒點心,又跑回來,喂到她的嘴里。
尹明毓睜開眼,瞧見點心,張嘴一口咬下,邊嚼邊想起什麼似的嘴角上揚。
謝策趴在床邊看她吃,笑瞇瞇地說:“母親,唔唔來了。”
尹明毓茫然,“唔唔是誰?”
謝策湊近她耳邊,小聲咬耳朵說:“是父親~”
尹明毓完全沒印象,“你父親來了?”
謝策就趴在她身邊,點頭,用正常的聲音道:“唔唔不讓叫,唔唔也玩兒游戲嗎?”
正好,金兒端著素粥進來,聽到小郎君的話,走到床邊才輕聲道:“娘子,郎君昨夜剛一入夜便過來了。
”
尹明毓接過粥,滿臉深思,“我為何不知道?他何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