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太太有目的地似的,一直往前走。
而她這容貌,走到人群中實在太過顯眼,護衛們不得不為她們開路,并且走在兩側阻擋行人。
上一次如此引人注目,還是上元燈會時。
尹明毓的視線遺憾地劃過一個賣面具的小攤,繼續搜尋風車。
正好有個七八歲的小孩兒舉著風車跑過來,尹明毓向前一瞧,遠處還真有個賣風車的小攤,便走到姑太太身邊兒跟她說。
兩人走過去,尹明毓挑選風車。
姑太太看她挑挑揀揀,道:“全買下來便是,謝家那麼多孩子呢。”
攤販頓時眼睛一亮,熱切地看著她們。
不是她花錢,她說的忒豪爽了些。
尹明毓指向隔了兩個小攤的首飾攤子,溫柔地趕人,“您去那頭瞧瞧吧。”
姑太太一瞧那不值錢的首飾便沒什麼興趣,可再定睛一瞧,和幾個人對上視線,便眼睛一亮,走過去。
留下尹明毓,掃一眼攤販殷勤招待的模樣,又掃一眼攤上的風車,想著她在揚州好歹是祖母,不能吝嗇……
到底一抬手,狀似大氣實則氣虛道:“我全買了。”
“誒!好嘞!”攤販一喜,“謝謝貴人!貴人大富大貴!”
這些風車,倒是沒多少錢,但是她自從到了揚州,送出去的禮全都是她自個兒錢準備的,積少成多,匯成江河……
尹明毓轉身,沒在首飾攤上找到姑太太,“人呢?”
金兒在付錢,銀兒走過來,指著他們身后一個酒樓,道:“婢子瞧見姑太太帶人進去了。”
尹明毓一聽,瞬間興起,“走,咱們進去瞧瞧。”
酒樓里,姑太太一進去便直奔二樓,待到踏出樓梯前,慢下腳步,儀態萬千地走上去。
白家幾人方才已經瞧見姑太太上來,此時見到她,對視一眼,露出略顯僵硬又帶著幾分討好的笑。
其中一位長臉的中年婦人盯著她頭上的首飾和光滑的臉,閃過一絲妒意,方才不情不愿地叫道:“嫂子。”
姑太太走過去,上下打量著婦人,極真誠道:“弟妹,你怎麼瞧著又老了不少?操心多了?”
她邊說著,又看向中年婦人旁邊年紀不大的幾個孩子,語重心長道:“你們這些孩子,雖說學不來你們知許姐姐的聰慧,但孝心還是可以學一學的。”
姑太太每一句話全都是實心實意,她就是這麼以為的。
可也正是因為這般,中年婦人越發堵得慌。
姑太太瞧她不舒服,心里就舒坦,施施然地另尋一張空桌子坐下。
伙計殷勤地上前問詢,一口一句“貴客”,姑太太也不與他說話,全由婢女代為傳達。
中年婦人看著她那般姿態,一時沒忍住,便陰陽怪氣地說道:“方才瞧見嫂子與個年輕后生大庭廣眾之下不知避諱,是打算讓大哥斷了香火,再帶著白家的財產改嫁嗎?”
什麼年輕后生?什麼改嫁?
姑太太一懵。
樓梯口的尹明毓也是扭頭看向金兒銀兒,折扇指向自己,無聲地問:年輕后生……指的是我嗎?
金兒銀兒:“……”好像是。
而姑太太反應過來,便笑得花枝亂顫。
中年婦人臉拉得更長,“嫂子對得起死去的大哥嗎?”
姑太太聽她說起死去的知許爹,笑容收了收,認真地說:“知許爹聽我的。”
中年婦人自恃謝家顧忌名聲不會對他們如何,繼續指責:“大哥若是泉下有靈,知道你不守婦道,定要不得安生。
”
姑太太理直氣壯,“我可是謝家女,便是真的改嫁,你們又能如何?”
“況且……”姑太太故意頓了頓,語氣陰森道,“知許爹聽我的,你們敢對我不敬,他要到夢里找你們說道的……”
中年婦人一噎,偏偏那位死去的大哥就是對她聽之任之,若真泉下有靈,還真有可能這麼昏庸。
莫名背后有些發涼。
姑太太自以為嚇唬到她,笑得得意,一轉眼,瞧見樓梯口的尹明毓,歡快地招手:“后生,怎地不過來?”
尹明毓聽了一會兒,對姑太太幼稚的找茬不敢恭維,聽到她的聲音,便抬步走過去。
中年婦人沒想到姑太太如此明目張膽,可轉頭瞧過去,一看清尹明毓的臉,頓時一僵:“謝、謝少夫人?”
方才在樓上,他們只瞧見姑太太和一個背對著他們的郎君說話,姿態親密,才有那樣的猜測,沒想到竟是謝家少夫人。
而尹明毓根本沒搭理她,一副目無下塵的神態,卻對姑太太極為恭敬地拱手一禮,道:“姑母,該回去了,祖母和刺史夫人還在等著您。”
姑太太有些受寵若驚,但余光瞥見白家人不安的神色,頓時領會,矜持地點點頭,沖尹明毓伸出手,“走吧。”
尹明毓順手扶起她,給了白家人一個冰冷的警告眼神。
白家人見過宴上眾家夫人對謝少夫人的態度,此時見她如此神色,終于意識到,京城謝家對庶女不只是表面情……
瞬間慌亂。
一行人走下樓,尹明毓方才收回手。
姑太太卻抓住她的手,搖晃,“侄媳婦,你可真是機靈!”
尹明毓:“……”
那是她機靈嗎?
是姑太太身上某種……氣質太明顯,所以同樣是狐假虎威,效果才天差地別。
聽說先前白家姑丈去世,白家族里想要過繼男嗣到姑太太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