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知無不言的模樣,推杯換盞之間便教在場眾人都對謝欽有了些印象。
一位才華橫溢、金尊玉貴的世家子,這種人,怎麼可能在嶺南待住呢?
約莫吃些苦頭,再碰些壁,先就受不了此地,急著調回京城繼續享樂了。
三日后,南越眾人眼中吃不得苦的謝欽,終于抵達南越州城外。
南越州州衙的官員以及附近的縣官提前得到消息,皆早早等在城外數里,迎接新任刺史。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官路之上出現了滾滾煙塵,十幾騎護衛開路,威風凜凜地飛馳而來,待到了眾官員前方幾丈遠處,一同勒住韁繩,齊齊地停住。
護衛們齊刷刷地下馬,打頭一護衛長向劉司馬和褚赫抱拳行禮,告知刺史的馬車一盞茶便至,隨即拉著馬退至兩側,凜然而立。
這便是世家謝氏,出場便不同。
南越州諸位官員面面相覷,眼中皆有震撼和驚異。
唯有褚赫低著頭,暗笑謝欽比在京中還要端著世家做派。
不過也正常,京中皆識得謝家,識得謝家子,倒是這偏遠之地,坐井觀天,需得震懾一二,免得瞧不起世家子。
一盞茶后,一行極長的車隊緩緩出現,最后停在眾人眼前。
馬車門推開,先走下兩個氣度如同大家千金一般的貌美婢女,緩緩走下馬車,恭敬立著。
片刻后,眾官員以為本該風塵仆仆的新刺史曲身走出,氣質清華,長身鶴立于馬車前,冷然地掃過眾人,唯到褚赫時方有一絲停頓。
下方,眾官員皆因他的容貌風華而驚愣。
這時,褚赫率先躬身行禮,出聲打破僵局,“下官拜見刺史大人。
”
眾官員這才反應過來,從劉司馬開始,紛紛躬身行禮。
謝欽走下馬車,清冷的聲音淡淡道:“諸位不必多禮,請起。”
他從眾官員的官服便確認了他們的官職和身份,準確地面對劉司馬,開門見山道:“劉司馬,先回州衙進行交接吧。”
劉司馬抬眼看了新刺史一眼,應下。
其他官員瞧了一眼新刺史身后威儀非凡的護衛,不敢耽擱,紛紛讓至兩側,請新刺史先行。
謝欽和褚赫的關系,也無法遮掩,是以謝欽直接便叫褚赫上他的馬車,一同進城。
褚赫答應下來,在眾人各異的眼神之中,隨謝欽踏上馬車。
馬車門一關上,褚赫便聞著馬車廂內的茶香道:“在外面等得太久,實在渴,青玉,快給我倒一杯茶。”
青玉聞言垂首一笑,取出茶杯,為褚赫倒了一杯茶。
褚赫也沒細品謝家的好茶,一飲而盡,隨即便直言不諱地問:“我說景明,你好好的天子近臣不當,為何跑到南越來攪亂池水?你是不知道,那位身體康健的刺史忽然重病請辭,可是教南越州上下都不對勁兒了。”
謝欽敏銳地抓住關鍵之處,“忽然重病?”
褚赫點頭,“是,據說突然就急癥昏迷,無法再擔當刺史一職,他家中才代為上書請辭,至今都未醒。”
嶺南距離京中路途遙遠,謝欽只知道前任刺史急癥,倒不知這里還有些奇怪之處。
謝欽手指輕敲膝蓋,若有所思。
而褚赫見他不答,又問了一遍,還狐疑道:“難不成你謝景明舍不得我這個好友?”
謝欽一頓,無語,“你何時如此自命不凡了?”
褚赫還有理有據道:“你且看,你先讓我外放南越,緊接著你又外放,還這般巧,任期未到的前任刺史忽然重病,為你騰出位置來……”
青玉和紅綢對視一眼,按照他這麼說,還真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似的。
謝欽面容冷淡,“呵”了一聲,嘲諷意味十足。
褚赫微微驚訝地打量著謝欽,“謝景明,你變了!”
謝欽并未理會他,閉目養神。
褚赫霎時有話無處說,憋悶不已。
青玉和紅綢皆輕笑。
褚赫抓住,立時便對兩婢道:“你們也嘲笑我不成?”
紅綢笑道:“婢子哪敢嘲笑褚郎君,只是褚郎君以為,和我們少夫人比,孰重孰輕?”
言下之意,謝欽千里迢迢外放至此,甚至與妻子分離,他多少有幾分自作多情了。
褚赫卻道:“謝景明豈會兒女情長?”
青玉和紅綢皆看向自家面容沉靜的郎君,笑而不語。
新刺史到來,并非貶謫,還是右相之子、狀元之才,州城內不少百姓都得知此事,頗為好奇,紛紛走上街,站在兩側圍觀刺史入城。
他們也瞧見了刺史龐大的車隊以及氣勢不同尋常的護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神色間滿是好奇和畏懼。
而謝家的隨從、護衛們目不斜視,卻也注意到了南越州百姓們各不相同的衣著打扮。
謝欽沒有急著觀察州城,穩穩地坐在馬車里。
酒樓上,有人居高臨下地瞧著謝家的馬車,神色難辨。
馬車停在州衙前,謝欽命青玉和貼身小廝安置行囊,隨即便叫劉司馬等人進州衙正廳,拿出任命文書,交接官印等。
劉司馬十分順從,只交付刺史官印之時,多瞧了官印一眼,不舍這權柄。
但他隨后便揚起笑,帶著幾分殷勤道:“刺史大人,下官想為刺史大人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