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放利子錢的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權勢的影子,興許還有二三層在,就是為了不教人發現。
而一個繡鋪掌柜就敢擅自頂著謝家少夫人的名頭,去放利子錢,以謝家所處的位置,自然不能輕忽。
送官是一定要光明正大地送官,但一定得審問清楚。
其實這掌柜貪心,并不是從尹明毓嫁進來才有的,只是因為尹明毓這個繼少夫人接管鋪子,他的膽子變大了。
從一開始,他就有偷偷在賬目上做手腳,但是無論是收繡品時對繡娘們苛刻,還是賣繡品時稍加貪昧,也都只是小錢。
當然,這筆小錢已經足夠他和他的家庭過上相對優渥的生活,如果僅此而已,很難被發現,便是發現,罪責也不會重到波及全家。
但他貪心不足,被人引誘做一本萬利的買賣。
掌柜先是用一筆小錢放利子,獲得暴利之后,便想要搏一把,就悄悄挪用繡鋪賬目上的錢去放利子。
他嘗到了甜頭,野心更大,便有了之后幾次三番的行動,所以賬本上賬目的奇怪之處,或是他后期補上重做的賬,或是他直接昧下了一部分。
金兒再審問些關于“是誰引誘他放利子”的事情,他也糊里糊涂,說不出個所以然。
金兒只能回稟尹明毓,并且請示接下來如何:“娘子,直接送去京兆府衙嗎?”
尹明毓看了看桌上那一箱錢,還有那些單據之類的,擺擺手道:“連帶回來的證人,全送母親那兒去,若是真有什麼,謝家自會去查。”
于是金兒便招呼護衛,將這掌柜從東院扭送到西院去。
謝夫人自得知這繡鋪掌柜牽扯進放利子錢,便打算要嚴加審問一番,她們送過來倒是正好。
而那繡鋪掌柜離開東院,便與尹明毓無關了,與她有關的是繡鋪后續的安排,最重要的是新掌柜的人選。
金兒從西院回來,也向尹明毓請示了繡鋪重新開張的時間和新掌柜的人選。
“重新開張得等放利子錢的影響消了,至于人選……”
尹明毓拄著下巴翻書,也在思考。
有幾個選擇,一個是她自己的陪房,一個是讓大娘子其他鋪子的掌柜兼任,一個是在鋪子里重新提拔一個人。
“你們說,夕嵐和石榴,放出去一個如何?”
金兒還未如何,旁邊銀兒便是一驚,“娘子,您要任用女掌柜嗎?”
尹明毓淡淡道:“男女倒是無妨,繡鋪本就與女子接觸的多些,選個咱們熟悉些的人,也少些麻煩。”
銀兒聽后,順著她的話想道:“夕嵐能干,夕嵐更合適。”
金兒卻從自家娘子話里帶著石榴,生出些猜測,問道:“娘子中意石榴?”
銀兒不解,看向自家娘子。
尹明毓翻了一頁書,隨口道:“一個繡鋪,夕嵐出去,倒是有些大材小用。”
再說,她還是有些記仇的,得罪過她的人,便是現在老實了,還是打發離眼前才好。
然而石榴本人得知時,卻是又驚又喜又忐忑,絲毫沒有覺得少夫人是因為記仇要將她趕出去。
但是她不敢應,“婢子、婢子恐怕不能勝任……”
夕嵐立時扯了石榴一下,然后替她應承道:“少夫人,石榴能做好的。”
石榴仍舊有些不安,但她極信任夕嵐,便改口應道:“少夫人放心,婢子一定會盡心盡力。
”
尹明毓含笑看著她們兩個姐妹情深,點點頭,“繡鋪重開,許是得有些時日,趁著這段時間好生學,早些上手。”
“我是信重你的。”
石榴看了夕嵐一眼,重重地點頭。
“出去做事吧。”
夕嵐和石榴退下,尹明毓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輕輕對金兒道:“從我的陪嫁婢女里提拔一個上來,接替石榴。”
“是,娘子。”
第二日,謝家大張旗鼓地送繡鋪掌柜一家進了京兆府衙。
掌柜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從繡鋪后院到京兆府衙一段路,哭得極為可憐,沿途百姓起初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還頗為同情。
后來有“知情人”解釋:“誒呦,你們瞧他們可憐,怎麼沒瞧瞧他們穿得多好,這都是貪昧主家錢財,又借主家名頭放利子錢得的,那可是吸了咱們無辜百姓的血!”
周遭人便追問他具體是怎麼回事兒。
“知情人”沖著掌柜一家呸了一口,憤慨道:“他們無辜,流落街頭的人不無辜嗎?就是他們,害得我遠房表兄變賣家產都還不上錢,被從家里趕了出去!這寒冬臘月的,要人命呢!”
圍觀的人一聽,紛紛道:
“原來是這樣,這可真可惡!”
“主家是哪家啊?”
“那你遠房表兄現在怎麼樣了?”
“知情人”道:“主家是右相謝家的少夫人,那家男人是原先謝少夫人陪嫁鋪子的掌柜,如今查賬查了出來,證據確鑿,謝家不止將他們扭送見官,還要返還那些受害百姓的家產。”
謝家是什麼樣的人家,眾人幾乎都不相信謝家少夫人會放利子錢,否則大可不必如此行事,那就一定是底下人私自所為。
圍觀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題又不自覺地歪到了謝家兩任少夫人身上。
本來因為渭陽郡主,京中就多有討論,堵不如疏,這“知情人”便又引導了不少,總歸是不能讓先少夫人和繼少夫人名聲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