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桃花春。”
第二日,晚,謝家東院。
謝欽在東院和尹明毓一同用完晚膳,便直言:“我今日在東院留宿。”
而他又不想太過粗俗,又擔心尹明毓不明白,便一板一眼地說:“夜里教你寫詩,那種留宿。”
尹明毓:“……”
這種留宿的說法,真是清新脫俗。
不過需求是雙方的,雖然話是奇怪了些,她也當是情趣,便應下來。
謝欽準備十分充分。
尹明毓沐浴完,穿著一身輕薄的寢衣出來,就看他拿出一盞琉璃香爐,優雅地鏟完香灰,又用香筷在香爐內輕輕轉圈搗動。
“等片刻,便好。”
尹明毓略顯茫然地坐到床沿上,看著謝欽又開始壓香灰,然后換成香掃,緩慢地掃去香爐邊緣的香灰。
謝欽取了篆模,又拿起一旁的香勺,問尹明毓:“可要試試?”
尹明毓敬謝不敏:“郎君請,我還是不搗亂了。”
謝欽便優雅地填香粉,起香篆,而后拿了一根線香伸到燭火上,點燃香粉。
香煙緩緩升起,一點點朦朧了尹明毓的視線,她透過煙看一身白色寢衣、墨發如瀑的謝欽,仿佛他周身縈繞了仙氣,教人有些不敢褻瀆。
但仙人起身后,端著兩杯酒,緩緩走向尹明毓,主動走入凡俗。
為色所迷,尹明毓有些口干,接過他手中的酒,恰好便解了一絲渴意。
謝欽也仰頭飲盡,放下酒杯,落下床幔,帶著酒香的唇便覆上尹明毓的。
青絲融合,共垂枕上。
尹明毓一雙白臂攬上他的脖頸,溫言耳語幾句,如竹的君子便與她共沉淪。
這一晚,瑕不掩瑜,兩人頗為和諧地度過,第二日尹明毓起來時,謝欽的身影依舊不在。
她也不失落,只是瞧著那一爐燃盡的香灰,伏在床榻上笑得肩膀微微抖動。
真雅啊……
就是像作法。
第56章
尹明毓老老實實在正院暖閣和謝策一起“做功課”,兩天后,跟謝策愉快地說:“小郎君,明日我有些正事,需得外出,便不能和你一起做功課了。”
謝策不能理解,“為什麼?”
尹明毓反問:“什麼‘為什麼’?”
謝策噘嘴,“憑什麼?”
尹明毓揣著明白裝糊涂,搖頭道:“什麼‘憑什麼’?”
謝策著急地拿起筆,往她面前探,“天天寫!母親沒有!”
尹明毓還是搖頭,討人嫌地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謝策說話已經好了很多,可還是不能完整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又著急,便去扯曾祖母的袖子,一邊扯一邊小手指尹明毓:“曾祖母!說,說……”
謝老夫人摟住曾孫,隱晦地瞪了尹明毓一眼,然后哄他:“好好好,曾祖母替你說。”
被瞪的尹明毓摸摸鼻子,收斂了一些。
謝老夫人哄完謝策,又轉向尹明毓,一本正經地問:“策兒問,為何你不用日日練字,還能出去。”
她說完,還認真地詢問謝策:“策兒,曾祖母問得對不對?”
謝策重重地點頭,“對。”
然后小臉嚴肅地盯著她,勢必要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似的。
尹明毓在一老一小認真的視線下,清了清嗓子,胡謅:“因為我是大人,大人很忙的,不能只輕松的練字。”
“練字輕松?”謝策小小的眼睛里全都是不相信。
尹明毓認真地點頭,還為他舉例說明:“你看,祖父是不是很忙,父親是不是很忙,一日只能見那麼些許時辰,有時還見不到?”
謝策隨著她的話,一個一個點頭,“是啊。
”
“你祖父、父親卯時出門,夜深才睡,可辛苦?”
謝策飛快地點頭,小臉上滿是同情,“辛苦。”
尹明毓又問:“還有你祖母,小郎君再想想。”
謝策真想了,“祖母,辛苦。”
尹明毓嘴角微微上揚,控制著不要太過明顯,正經道:“是以,母親偶爾才忙得不見人,已經是極好的了,便是日后時常見不到……”
謝策自動補充,“母親辛苦。”
尹明毓嘴角徹底升起來,“正是。”
謝老夫人白了她一眼,頗有些嫌棄。
然而謝策小小年紀,實在頗為聰明,很快便舉一反三地看向謝老夫人,提出疑問:“曾祖母?”
謝老夫人:“……”池魚之殃。
尹明毓一見謝老夫人臉色僵硬,忙圓了一通“老夫人年輕的時候辛苦,年紀大了自然要輕松些”的話,沒有讓謝老夫人親自解釋,挽回在曾孫面前的形象。
而尹明毓給自己的偷閑美化一番,隔日便收拾齊整出門。
她跟文娘子上一次見面便說好了,不過還是專門給文娘子送了帖子,像模像樣地約定好見面的地點和時間。
尹明毓到的時候,徐家的馬車已經等在那兒。
文娘子下了自家的馬車,上了謝家的馬車。
尹明毓招呼她:“咱們要先去城南永平坊,有些遠,我準備了些吃食,邊吃邊走。”
文娘子不在意遠近,只笑道:“能出門便好,去哪兒皆隨二娘子。”
尹明毓將手爐放在腿上,隨手抓了把松子仁,閑問道:“家里這般無趣嗎?我搜羅了許多話本子,你可以帶回去看。”
“那自然是好。”文娘子笑得溫溫柔柔的,手指纏在一起,搓了搓,不好意思地說,“其實那日從二娘子那兒回去,我總惦念著,就動筆寫了個極短的故事,想給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