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見她神色,認真地思忖后,仍舊答道:“我記憶之中,便勤讀苦學,且頗有樂趣,未曾覺得辛苦。”
尹明毓再是想得開,此時也滿心復雜,忍不住感嘆:“郎君這般真教人羨慕。”
得天獨厚、天賦異稟,偏又帶著自律屬性,勤奮刻苦。
不過尹明毓心態已是修煉得極好,倒也不嫉妒,甚至還能含笑自嘲:“哪像我,連寫詩都都沒有靈氣。”
謝欽道:“你若有心,我可以抽空教導你,筆耕不輟,必有所得。”
尹明毓:“……”真想打她自己的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這一次,她也沒憋著,主動帶著理由拒絕道:“郎君,我不過是玩笑話,對寫詩并無太大興趣。”
謝欽確認她所說是實言,頷首,“如此,我便知道了。”
尹明毓見他總是這般端正的模樣,忽而閃過笑意,湊近他,輕聲道:“不過郎君若是夜里教我寫旁的詩,我也是愿意的。”
什麼旁的詩……
不莊重。
謝欽抬手,覆在她眼睛上,毫不留情地推開。
尹明毓眼前一黑,也不扒開他的手,嘴角帶著明顯的笑意。
而謝欽感覺到她睫毛在掌心刷過,收回手,淡淡地說:“我今晚留宿在東院。”
尹明毓挑眉,“哪種留宿?”
謝欽睨了她一眼,一本正經道:“尋常留宿。”
尹明毓一聽,笑道:“郎君今兒不嫌棄我睡姿不好了?”
“夫妻一場,我總歸不能日日不歸。”謝欽難得放開些,帶著幾分輕松道,“你既是有自知之明,若夜里擾我清夢,我便趕你出去。”
尹明毓一副怕得不得了的樣子,晚上就寢前,還特地讓婢女多拿了兩床被子,折起放在中間,拍了拍,道:“如此,我應該不能打擾郎君休息了。
”
但愿如此。
謝欽安然地躺下。
而有這兩床被子隔在中間,確實多多少少隔住了尹明毓,她便是翻身,腿也只是搭在被子上,沒有越過,前半夜兩人十分和諧。
然而后半夜,外頭秋風漸大,呼呼地吹,東院忽然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嗚咽聲,且越來越大,極為滲人。
小羊趴在墻根,被驚到,也跟著“咩——”“咩——”地叫起來。
謝欽先睜開眼。
尹明毓也被吵到,迷迷糊糊地聽了一會兒,腳跨過被子,踢了踢謝欽的腿,問她:“郎君你招鬼嗎?”
“……”謝欽無語,邊起身邊道,“莫要胡言亂語。”
婢女也驚醒了,神色惶惶。
謝欽沒讓婢女出去看,而是披上外衫,打開門。
門一打開,哭聲更大,婢女嚇得瑟瑟發抖。
謝欽稍聽了一會兒,目光便順著聲音,尋向角院,一頓。
尹明毓走過來,問:“郎君,如何?”
謝欽轉頭看向尹明毓,問:“你還未處置朱草?”
尹明毓莫名,“不是在信中請郎君處置嗎?”
她問完,再一聽外頭的哭聲,霎時反應過來。
就說好像忘了什麼事兒……尹明毓攏了攏外衫,無奈道:“回京后我便沒問過朱草的事兒。”
她是不在意,所以粗心了,這是她的問題。
那謝欽……
謝欽按了按眉心,“我該教人知會你一聲。”
隨即,他吩咐婢女道:“教人去角院制止她,明日再處置。”
而婢女一聽哭聲是朱草,已經安心下來,立即便出去找人。
尹明毓看著謝欽面上的倦色,勸道:“郎君還要上值,早些休息,明日我會處理的。”
謝欽點頭,合上門。
第49章
深更半夜,折騰一遭,寒氣一侵,渾身便涼了個透。
尹明毓心寬,回到床榻上,便將被子拉上來,嚴嚴實實地裹到脖子,閉著眼睛躺在那兒醞釀睡意。
臨睡前,謝欽道朱草不安分,不要留在府里。
尹明毓答應一聲,沒多久便重新入睡。
第二日,尹明毓從正院回來,又用完早膳,方才教人去將朱草帶到正堂,又將夕嵐、石榴全都叫了過來。
而朱草人一出現,她便驚訝了一下。
朱草先前容貌雖不如何出眾,可也是個清秀佳人,但此時她臉上瘦脫了相,眼底青黑,精神萎靡,瞧著老了好幾歲似的。
進來時,她腳下虛浮,行走全靠兩個婢女架著,婢女一松手,她便腳軟跌在地上,恍惚地跪坐著,仿佛隔絕了似的,不行禮也不說話。
金兒、銀兒、青玉、紅綢四婢瞧見她如此,亦是驚異不已,而夕嵐面無波瀾,石榴則是瞥開眼不敢看。
尹明毓收起驚訝,轉向夕嵐,問:“你們不給人飯吃了?”
夕嵐恭敬地垂頭,否認道:“回少夫人,日日都有照常送飯。”
“那這是為何?”
“白日里她常昏睡不醒,小婢女送飯進去,叫醒她她也昏昏沉沉地,吃不了多少東西。”夕嵐余光掃了一眼朱草,道,“如今看來,許是她夜里精神些。”
所以朱草日夜顛倒,白天睡得昏沉沉,晚上起來就哭,這才教東院的婢女們偶爾夜里聽見“鬼哭”,以為鬧鬼。
尹明毓:“……”
還挺喜劇的。
朱草看起來精神不濟,不過是醒著的,也能辦正事兒。
尹明毓坐在主坐上,看著她,道:“郎君說,予你兩個選擇,允你自由身再嫁或者去莊子上,我今日再問你一遍,作何選擇?”
朱草充耳不聞,坐在地上呆呆地盯著地面。
尹明毓神色不變,沖夕嵐道:“幫她清醒一下。”
夕嵐出去片刻,回來時手上拿著一方沾了涼水的帕子,蹲在朱草旁邊,伸手欲替她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