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策伸出小手扒拉它,“起!羊!”
羊羔后蹄給了他一蹶子,將謝策掀翻,支起身體,一溜煙兒往遠處跑。
“噠噠噠……”
“噠噠噠……”
一串兒較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又漸近,是羊羔的。
另一串兒馬蹄聲重,腳步踢踏,又有馬車輪滾動的聲音,越來越近,直接蓋過了小羊羔的聲音。
童奶娘抱住要去追羊的謝策,快走回到釣臺附近。
尹明毓側頭望過去,看見那熟悉的馬車,眉頭輕輕一蹙,起身。
馬車緩緩停下,先是一個俊美的郎君走下來,回身又扶著另一個艷光四射的美人走下馬車。
在場的婢女們先是教那郎君稍稍晃了眼,隨后又看那一身尊貴的大美人失神。
尹明毓微微躬身,“不知郡主駕臨,有失遠迎。”
渭陽郡主神情永遠是趾高氣揚的,她掃了一眼釣臺上的魚竿,茶點,戲謔道:“謝少夫人可真是好興致……”
尹明毓淡淡地說:“郡主言過,不過是偷閑罷了。”
謝策趴在童奶娘懷里,悄悄好奇地打量她。
渭陽郡主察覺到,氣勢頗足的眼神掃過去,謝策立時怕得扭頭埋進童奶娘肩上。
渭陽郡主對他沒有絲毫興趣,收回視線,對尹明毓道:“那日蹴鞠未盡興,如今這龍榆山沒有旁人,謝少夫人再與我比一場。”
尹明毓實在不知道這位郡主到底在執著什麼,但現下沒有三娘子、四娘子,她便直接拒絕道:“郡主見諒,我身子有些不爽利,不能與郡主蹴鞠。”
渭陽郡主柳眉一豎,氣沖沖道:“你又拿有孕搪塞本郡主?”
尹明毓默默地看了一眼她旁邊的郎君,委婉道:“郡主誤會,非是有孕。
”
“不是有……”渭陽郡主說到一半,停下來,皺眉,“真是麻煩。”
尹明毓才無語,跑到謝家的莊子來說她麻煩,當她是軟泥,隨便兒捏嗎?
是以尹明毓收起笑,道:“郡主,難道臣子妻便要事事順從于您嗎?京中也沒有這個規矩。”
渭陽郡主眼睫一動,片刻后神情微收了收,而后又揚起下巴,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裝模作樣的,如今倒是不裝那小家子氣了?”
她裝不裝,與外人有何關系?
尹明毓開門見山地問:“不知郡主可還有其他吩咐?”意思是沒有便要送客。
渭陽郡主面上掛不住,美目一瞪,斥道:“尹二娘,你膽敢沖撞我?!”
尹明毓沉聲道:“郡主來謝家的地方,便是要按頭教我認些莫須有的錯處嗎?我好歹也是謝家婦,這般咄咄逼人,可是成王殿下之意?”
渭陽郡主微滯,她是聽說尹明毓沒走,這才沒有一同回京,找過來也不是要與尹明毓沖突……
但她貫來不會向誰服軟,便依舊盛氣凌人道:“這與我父親有何相干,我是要與你尹二娘一較高下,便是不蹴鞠,也需得換旁的法子。”
她既然說與成王不相干,尹明毓便沒好氣道:“恕難從命。”
渭陽郡主生怒,又壓下來,眼一轉,手指向魚竿,“釣魚是吧,你與我比試釣魚。”
釣什麼魚!那是自爆短處。
尹明毓立即便要拒絕,然而渭陽郡主已經一撩襦裙下擺,坐在了蒲團上,略有幾分稀奇地看著釣竿,還拿起來打量。
尹明毓又不能趕人,只能當渭陽郡主不存在,也一副隨便釣釣魚的敷衍樣子,拿起書看。
而渭陽郡主隨行的那俊秀郎君,轉身去馬車上取了小幾,又開始在上頭擺各種精致地點心小食,最離譜的是,他竟然開始焚香煮茶。
那反客為主的架勢,那優雅溫柔的身段和氣質,那行云流水的動作……
尹明毓余光瞥見,一股子勁兒便上來了,悄悄給金兒銀兒使眼色。
兩婢領會,紛紛上前,一個拿著帕子為她擦莫須有的汗,一個捏了果脯送到她的口中,還柔聲問:“娘子,可要聽琴?”
尹明毓矜持地點點頭,“準備吧,正好也教郡主同賞。”
渭陽郡主忽然得意道:“尋郎琴技一絕,本郡主馬車上便有一寶琴,教他彈琴吧,請謝少夫人同賞。”
她話音落,便有隨從去馬車上取琴。
尋郎小心地接過琴,珍惜地放在腿上,手指輕輕撥動琴弦,一串悅耳的琴音便躍出。
尹明毓:“……”
要是紅綢在便好了,以紅綢的美貌,定然還能為她扳回一城。
偏偏不止于此,始終不肯上鉤的魚,渭陽郡主坐下沒多久,便開始瘋狂咬桿,渭陽郡主一扯魚竿,便釣上來一條巴掌大的魚。
魚落在釣臺上,不住地跳。
謝策還沒眼色地在旁邊兒驚呼,“大魚!”
……
先前門房瞧見來人不對勁兒,便轉身進去稟報。
謝老夫人前日吃烤羊肉,引出了饞,偏偏府里從上到下,全都講究要養生,尤其控制她的膳食。
她堅持留在莊子里,尹明毓管不到她,便教膳房做了些口味重的肉來吃。
門房忽然匆匆忙忙地過來,謝老夫人還稍稍慌了一瞬,隨即聽說竟然是渭陽郡主找上門來,興許還在欺負尹明毓,頓時一怒:“如此咄咄逼人,是不將我謝家放在眼里嗎?”
“走,我倒要親自瞧瞧,一個小丫頭還能騎到我謝家頭上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