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垂頭,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而后老實地端坐在椅子上。
她一貫是那樣,常常會教人忽略她,等到謝老夫人和曾孫親香完,再一抬頭就瞧見尹明毓還在,頓了一下,方才想起先前要教訓的話,“尹氏……”
謝策又摟住謝老夫人的脖子,忽然想不起要干什麼,便扭頭去看尹明毓。
尹明毓:“……”
傻孩子,看我干什麼?
尹明毓不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謝策小,不懂保守秘密,見她不理他,直接問道:“母親?”
謝老夫人最關注曾孫,察覺到他的異狀,稍一想便猜到兩人之間怕是有什麼“勾當”,還是瞞著她的。
謝老夫人醋了,但她不愿意承認,教訓道:“你是策兒長輩,日后對策兒莊重些,莫要沒了長輩的體面。”
“是,祖母。”尹明毓乖巧聽訓。
“今日……”
謝策又突然想起來要做什麼,緊緊摟住謝老夫人的脖子,身體麻花一樣擰來擰去。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謝老夫人哪受的住寶貝曾孫這般,合不攏嘴地說道:“好了好了,你這孩子,今日怎地這般膩乎?”
她分明是極受用的,嘴角上揚根本控制不住,還要硬抗著數落道:“尹氏,你瞧你將策兒帶的……亂七八糟。”
說到后來,嘴角整個揚起來,緊緊摟著謝策。
屋里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瞧見老夫人的好心情,眾人便也跟著笑,氣氛和樂。
尹明毓確定,謝老夫人已經被攻破,端起茶杯,喝茶掩住嘴角的笑意。
等到謝老夫人終于從謝策的迷魂計里找回神思,對尹明毓也板不起冷臉了,語氣尋常地問道:“我聽說你今日和渭陽郡主蹴鞠了?”
尹明毓點頭,自責道:“我看娘家妹妹受欺,一時沖動,許是給府里惹麻煩了……”
謝老夫人再是瞧不上尹明毓,也不會事事皆怨怪她,公允道:“渭陽郡主針對你和尹家那兩個女娃,說到底是因謝家,與你們不相干,回京后我教人給她們送些東西壓驚。”
尹明毓垂眸,片刻后道謝:“我代三娘和四娘謝過祖母。”
謝老夫人擺擺手,隨口問道:“她們二人喜歡什麼?”
尹明毓停頓半晌,試探地問:“不如直接送些銀錢?”
謝老夫人一口氣堵在胸口,緩過來斥道:“哪有你這般送禮的?你這……你這……”
她指著尹明毓點了幾下,也沒有說出來那刻薄話。
尹明毓代她說了,“祖母莫怪,我這木魚腦袋,只想著銀錢直接些,隨她們喜歡如何用便如何用,思慮不周,我日后說話之前,定然再三斟酌。”
什麼話都教她說了,謝老夫人只得沒好氣道:“我還當你今日那般膽量,有些刮目相看,不成想還是不成器。”
尹明毓習慣性地憨笑。
謝老夫人沒親眼見過她在外頭興風作浪時候的勁兒,童奶娘等人卻是親眼目睹,此時再瞧見繼少夫人這般,皆深深地垂下頭,不敢露出什麼來。
謝老夫人又問尹明毓稍后是否還要出去。
尹明毓一臉疲倦地搖頭道:“今日有些累到了,便不打算出去了,明日也不想出去,想邀三娘四娘來謝家莊子玩兒。”
事實上,不止明日,明后兩日她都不想去獵場了。
雖說今日陛下插手之前,她跟渭陽郡主她們正兒八經地比過一場,也算是盡興了,但是獵場那頭人多事兒雜,她懶得應付,還不如在府里舒舒服服地躺著,躺夠了便去莊子附近轉轉,何等安逸。
可惜她不打算出去,別人會主動找上門來。
謝老夫人剛放話讓她回去休息,門房便來報,說是姜家七娘子登門拜訪。
尹明毓:“……”
她只能又坐回去。
謝老夫人對娘家的孫輩兒的到來,面上有些喜意,但也很平淡,直接叫人請她進來。
過了一會兒,姜七娘子姜合走進來,開朗地問候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神情比方才慈和了些許,也問了她幾句,得知她是來找尹明毓玩的,立即便打發道:“那我便不強留你在這兒陪著了,跟你表嫂去她院兒里吧。”
姜合覷了一眼尹明毓的神色,見她點頭,臉上的笑容才綻開來。
尹明毓起身向老夫人告辭,領著姜合出去。
謝老夫人這態度,屬實有些不夠熱情,偏偏謝夫人、謝欽說起姜家都太正經,沒有她想聽的內容,也沒法探究。
“表嫂……”
尹明毓微微側頭,看到她這不陌生的歉疚神情,有些無語,“有何事,去我院里再說吧。”
姜合便住了口,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片刻后,尹明毓請她落座,又讓銀兒去安排人沏茶拿些點心小食招待客人。
銀兒應聲出去之后,尹明毓看向姜合,開門見山道:“何事?且說吧。”
姜合咬了咬嘴唇,歉道:“先前蹴鞠的時候,我……我一時沖動,想左了,與表嫂道一聲歉。”
又道歉,她道歉可真是快。
尹明毓為了自個兒舒服的目的,時常需要掩飾一二,但姜合顯然不在她需要那般做的范圍內,且趨利避害的本能,尹明毓較旁人更強也更挑剔些,姜合這樣的性子,于她來說實在麻煩。
是以尹明毓直白地問:“你是為什麼與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