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一看就不是會和家中長輩分享心事的人,尹明毓完全不擔心他會到謝老夫人和謝夫人面前揭穿她,是真的完全不在謝欽面前掩飾了。
見謝欽一杯酒喝完,尹明毓還拎起酒壺要給他續杯,“滿上?”
“不必。”謝欽抬手推卻她的酒壺,“我尋常不飲酒,一杯黃酒去蟹寒便可,你也莫要貪食。”
尹明毓收回酒壺,見他不止不準備喝第二杯酒,也沒有吃第二只蟹的打算,對他的自律又有了新的認識。
不過統共才四只蟹,謝欽用了一只,她一人吃完剩下的三只,能叫貪食嗎?
謝欽也只提醒一句,見她不理,便不再多言。
膳后,謝欽離開東院。
尹明毓叫紅綢陪她在院中散步,有美作陪,頭頂明月都比往常更具光華。
而她愜意之余,忽然良心發現,問道:“你和青玉回東院,郎君那兒豈不是斷了人伺候?”
紅綢回道:“郎君在前院書房的時間多過寢室,本就不愛婢女伺候,婢子和青玉調過去是因為先夫……”
不該說的話險些脫口而出,她忙止住,生硬地轉開,“先前東院人多,沒那麼多差事。”
現在東院人不是更多嗎?
她這話說出來,估計她自個兒都知道不可信。
但尹明毓好奇歸好奇,不打算深挖大娘子和謝欽過往的事兒,便點點頭,當作是認同她的說辭了。
紅綢見她不問,舒了口氣,回話更加小心。
第二日微雨,有些涼。
尹明毓不用問候長輩,裹著被子在床上躺到早膳準備好,方才起身。
一碗羊湯,兩個酥油餅,再配幾碟清爽的小菜,尹明毓全都吃完了。
紅綢端來烏梅餅和松仁,又為她倒了果茶。
金兒請示午膳和晚膳,尹明毓點了,著重強調晚間要吃烤羊腿,稍微烤的焦脆一些。
“是。”
尹明毓歪在榻上,下身蓋了個薄被,吃著烏梅餅和松仁,繼續看她先前沒看完的書。
正院——
謝夫人許氏昨日便知道謝老夫人禁足尹明毓,請安時并未提及她,待了一會兒便離開正院。
倒是謝策,一到堂屋,便總是伸頭往門口望。
初時眾人未注意,待到謝老夫人發現,還有些奇怪,“今日這是怎麼了?”
童奶娘亦是不解,還是童嬤嬤,靈光一閃,猜測道:“老夫人,今日少夫人沒來……”
謝老夫人姜氏皺眉,低頭看向謝策。
謝策聽到“少夫人”,眼睛亮了起來,仰著頭看曾祖母。
“……”謝老夫人輕輕點點他的小腦門兒,“你不說話,曾祖母怎知你要什麼?”
謝策便張口,軟軟地說:“要劍,木劍,球~”
謝老夫人氣笑了,又點他的腦門兒,“昨日是誰哭呢?”
謝策撲進曾祖母懷里,害羞地不抬頭。
謝老夫人疼愛地摸摸他的頭,對童嬤嬤道:“我記得大郎幼時有,你讓人去找出來,給策兒玩兒。”
童嬤嬤應下,便叫人去庫房找。
尹明毓的是桃木劍,謝欽幼時玩兒的木劍木料更名貴,也做工更精細。
謝策初拿到手里,確實很是喜歡,可揮了幾下,左右張望后,便有些沒意思地扔在一邊兒。
傍晚,謝欽準時到東院用晚膳,對于尹明毓點的烤羊腿,因為“易上火”,食了幾片,便只吃其他清淡的菜。
好在他只會提醒一句,并不約束尹明毓吃什麼、怎麼吃,否則尹明毓又要嫌棄他不是一個好飯搭子了。
而他吃完便走,并不留宿,接連幾日都是這般。
不止東院,整個府里都關注起來。
謝家家規再是森嚴,底下人也不免偷偷議論,多數說的是“郎君不喜繼室”、“夫妻不和”,可夫妻二人偏又一起用膳……
謝夫人這個掌家夫人自然更清楚,但她了解自己的兒子,若是真的不和,根本不會照顧誰的面子情,干脆不會回東院去。
尹明毓被禁足,她這個婆母不便去兒子的院子過問,便打算請安時先勸老夫人解了尹明毓的禁。
到正院后,謝夫人先注意到謝策拿著把木劍對著椅子敲打幾下,便扔到一邊兒去,婢女就撿起來收好。
“又不愛玩兒了?”
謝老夫人習以為常道:“他就是孩童心性,每日耍幾下就膩了。”
謝夫人瞧著他乖巧地坐在老夫人身邊兒,比小娘子都文靜嬌養的模樣,淺淺地蹙了一下眉。
老夫人早年對謝欽便寵愛有加,卻也沒到謝策這般地步,縱是憐惜他出生即喪母,這般也有些過了。
但謝夫人沒直接勸說婆母此事,而是按照她先前的來意,說道:“母親,尹氏新嫁便禁足,到底不妥當,您若是氣過了,不妨教她出來吧。”
大鄴未建國前,中原動亂不斷,謝老夫人也是能撐起謝家內宅的管家夫人,禁足尹明毓也是一時情急,早就在等著人給她臺階下,只是等了幾日也無人說。
此時兒媳一提,她便繃著臉應允道:“那便讓她出院吧。”
謝策倏地抖擻起來,爬下榻,又要木劍。
謝老夫人見狀,笑道:“你瞧這孩子,可不是孩童心性。
”
謝夫人含笑附和,看著謝策,眼神里卻閃過些許若有所思。
東院——
尹明毓接到解禁的傳話,終于確認,她在謝家混吃混喝最大的絆腳石,是謝夫人這個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