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銀兒心痛地捂住胸口,作出一副幾欲昏倒的模樣。
尹明毓和金兒忍俊不禁,先前略有些沉悶的氣氛霎時一掃而空。
三人笑過后,尹明毓道:“再看看吧,我們才來了一日。”不輕易定義一個人,是她的教養。
而尹明毓見過更廣闊的的世界,金兒銀兒只見過一個她。她們會產生懷疑,但尹明毓不會懷疑自己見證過的一切。
謝欽是否是良人且不說,但滄海桑田,歲月變遷,時光終會給大娘子、石榴這樣的女子們新的答案。
自尹明毓和謝欽在晨間認親結束后分開,謝欽直到申正一刻方才再次踏入東院,跟在他身邊的,是婢女紅綢。
金兒和銀兒對謝欽皆有幾分破滅之感,但兩人對外時刻謹記著控制情緒,面對謝欽反而越發恭謹,盡可能安靜地指示婢女們擺膳。
謝欽并不關注她們,徑直落座,待到尹明毓也坐下,方才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用膳。
尹明毓理智上提醒自己不要隨意定義別人,內心還是受到些許影響,坐在謝欽旁邊,多少有些興味索然,夾菜的動作不甚歡快。
“不合口味?”
尹明毓筷子一頓,看向謝欽。
謝欽并沒有看她,仍然在專注地進食。
確實是“進食”,所謂的“喜食清淡”絲毫沒有表現在他的臉上,紅綢這樣貌美的婢女親自侍奉他用膳,好像也只是果腹而已。
印象里他從來都不多話,那次在嫡母院門口“偶遇”,謝欽也沒多給她一個眼神,但自從昨日成婚,謝欽依舊話少,態度卻有所轉變。
這種轉變,是因為“妻子”這個身份嗎?
尹明毓存了試探的心,便開口道:“郎君,我想吃波棱菜。”
話落,她便捕捉到一旁伺候的紅綢面上閃過的驚訝。
而謝欽側頭看向她的眼神,清凌無波,瞧不出涵義。
尹明毓想知道他對妻子的底線是什麼,沒有再裝木頭人,放柔了聲音,似有幾分小心翼翼地詢問:“郎君?”
片刻后,謝欽收回視線,取過紅綢托盤里的公筷,為她夾了一根波棱菜,放在她面前的瓷碟中。
公筷工整地放在干凈的碟子上,沒有再離開桌子,紅綢握緊手中似有千金重的托盤,透露著內心的不平靜。
謝欽太過處事不驚,尹明毓視線從紅綢面上不經意地掃過,低頭看了一眼躺在白瓷碟中翠綠的青菜,邊沉思邊夾起來吃下。
之后的時間,極安靜,尹明毓沒再要求吃什麼,謝欽也沒有主動夾菜給她。
膳后,婢女端來兩杯茶,呈給兩人。
謝欽又拿起他先前未看完的書,另一手時不時端起茶杯飲著,旁若無人地看書。
晚些要去正院,尹明毓坐在他身邊幾口喝完茶,不想再干坐著,便起身回到內室。
金兒、銀兒隨她進入內室,門關上的一瞬,兩人皆松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門才幾步走到尹明毓身邊。
銀兒湊在尹明毓耳邊,極小聲道:“娘子,婢子怕極了會打擾到郎君。”
尹明毓坐在梳妝臺前由兩人為她整理儀容,思忖道:“莫急,我再看看……”
酉正,尹明毓從內室出來,直接打斷道:“郎君,此時去正院嗎?”
謝欽放下書,直接動身。
尹明毓跟在他身后,主動打開話匣子,“郎君,紅綢回前院去了?”
謝欽淡淡地應道:“嗯。”
“白日她和青玉過來拜見,我便覺著她們極可人,方才用膳時紅綢在身邊兒,瞧著真是秀色可餐。”
尹明毓說的是實話,語氣極真誠。
“她們二人原就是東院的婢女,你若喜歡,叫她們回來伺候便是。”
他語氣之平淡,教尹明毓眼神一閃,忍不住追問了一句:“真的?”
謝欽側頭,眼里是分明的確定。
他在告訴她,他說出口的話,便無需質疑。
既然如此,尹明毓便笑道:“那明日便叫她們回東院來吧,倒也不用做什麼,只在眼前看著,就教人歡喜。”
兩人到正院后,謝老夫人對謝欽很是和藹,對尹明毓態度平平,不過沒有冷臉。
謝夫人倒是關照了尹明毓幾句。
她問,尹明毓便答,不問,尹明毓一句話也不說,最后謝夫人也不與尹明毓說話了,與謝老夫人一同跟謝策說話。
尹明毓樂得她們無視她,垂眼發呆。
謝欽則是怡然地端坐、飲茶。
正院堂屋仿佛劃開一條線,冷熱分割開來,熱鬧的是謝老夫人、謝夫人和謝策,安靜的是尹明毓和謝欽。
但兩人,尤其是謝欽,存在感又極強,他在這兒,謝策都不敢說話了。
謝老夫人忍無可忍,便教他們先回去。
謝欽立即起身,尹明毓隨后,行禮,然后離開。
而他們一走,謝老夫人便氣道:“謝家是有什麼冤孽,帶來兩根木頭氣我!”
其中一根木頭的娘親垂頭,安撫地摸摸孫兒的頭。
另一邊,夫妻二人回到東院。謝欽轉去書房,尹明毓則回到內室,進浴室沐浴更衣。
她再出來時,天色便徹底暗下來,室內點起明亮的燭火。
金兒為她擦頭發,問道:“娘子,可要去請郎君沐浴?”
尹明毓打量了一眼銅鏡里的自己,頭發散著,卻也不算凌亂,便道:“我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