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明毓抬手,一左一右輕柔地摸了摸兩人的臉,“待我熟了,邀你們去做客。”
從前日日待在一起,以后卻只能是去親戚家做客,兩個姑娘霎時心酸,強忍著眼淚,表現出歡喜的模樣。
為尹明毓梳妝的娘子小聲提醒道:“二娘子,莫要哭花了臉。”
尹明毓頷首,問她們時辰,得知還能歇一刻鐘,便拉著兩個妹妹去榻上坐,“好生說會兒話,再回來得一個月呢。”
大鄴的婚俗,新娘子出嫁一個月后回門,和新郎在娘家住上一夜,第二日再回去。
尹明芮和尹明若擔心碰皺她的婚服,都只握著她的手,不敢依過去。
“二姐姐……”
尹明毓微微側頭,看向三娘子,“嗯?”
尹明芮停了片刻,方鼓起勇氣,道:“二姐姐,昨日酒醉,有些失言,再沒有比和二姐姐做姐妹更有幸的了。”
平常鬧一鬧,有些口角,也不覺什麼,真到了分別之時,恨不得掛在她身上才好,那些從前說不出口的話,不說出口總怕有些遺憾。
尹明若也拉拉二姐姐的手,待到她轉過來,方道:“二姐姐,我們沒有一絲怨念,你不要誤會。”
尹明毓反問:“真的嗎?”
尹明若頓住,小聲地說出實話:“也、也是有一絲的,但真的只有一點點。”
尹明芮立即堅定反駁:“我沒有。”
“三姐姐?!”
尹明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她,剔透純凈的眼看得尹明芮心虛地扭開頭。
尹明毓輕笑,這樣活潑的模樣比淚濕衣襟強,而且她已經聽到了昨日想要聽的話。
“噼里啪啦……”
鞭炮聲起,姐妹三人紛紛抬頭望向門外。
“二娘子,吉時快到了。
”
一刻鐘,怎麼這樣短……
尹明芮和尹明若剎那間又泛起淚。
婢女雙手擎著喜扇,恭敬地舉到尹明毓面前,“二娘子,喜扇。”
分別是必然的,尹明毓起身,手輕輕拍拍兩人的頭,便接過喜扇,毫不猶豫地大步踏出。
尹家門外,謝欽一首驚艷眾人的催妝詩后,順利進入尹家門,見到了新娘。
尹明毓長身玉立于堂中,以扇遮面,只模糊地能瞧見臉的輪廓。
謝欽緩步走到尹明毓近前,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周遭皆是夸贊新人的喜話兒和起哄聲,尹明毓垂眸,從喜扇下方看到謝欽的喜服下擺,以及被喜服襯得玉似的手。
掌心向上,五指微張,指腹上帶著薄繭,纖長卻充滿力量,停滯在半空,絲毫沒有抖動。
手的主人于她是陌生的,也代表著她將走入完全陌生未知的環境,但尹明毓從來相信的都是自己,她這個人才決定著她自己的未來。
是以,尹明毓堅定地抬起垂在身側的手,放在謝欽的手中。
謝欽輕輕握住她的手,帶著她轉身,向尹父和韓氏行禮。
禮后,謝欽手上微微使力,將尹明毓拉到身邊,在她耳邊輕聲提醒了一句,隨后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腿彎,將人輕松抱起,向尹家正門走。
兩人身體緊緊挨在一起,尹明毓能清楚的感受到謝欽的輕緩的呼吸,也能感覺到對方平穩的心跳。
若是旁的新娘,此情此景,或許該偷偷地、嬌羞地瞧一眼新郎官,但到尹明毓這里,她聽著耳邊紛雜地聲音,輕微的晃動之下,竟是困意涌上來。
原本輕輕搭在謝欽肩頭的手,微微收緊,抓住謝欽的肩頭的喜服。
謝欽察覺,垂眸看向懷中人,聲音清越:“怎麼?”
尹明毓控制著困意,在團扇后搖頭,忽地注意到賓客中有一年輕郎君,著赭紅長袍,微一頓,便收回來。
謝欽未再言語,步伐卻稍大了些。
韓旌站在人后,自虐一般靜靜地注視著別人懷中的心上人,從始至終未曾離開。
尹家二郎尹明麟走到他身邊,手按在他的肩頭,勸道:“不若……別去了。”
“我要親眼見證。”
尹明麟無法,只能嘆息一聲,陪他一道。
待到送親隊伍離開尹家抵達謝家,一套極繁瑣的婚禮流程,夫妻對拜,卻扇,
拜謝家長輩,拜謝家先祖……全都結束,尹明毓才被送到婚房之中。
這還沒完,婚房內亦有諸多禮節,合巹、結發之禮皆畢,賓客、喜娘等人才退出去。
方才還喧鬧的新房,瞬間只剩下尹明毓和謝欽。
“我命人叫水,你先梳洗。”謝欽疏離地說完,便要暫時退出去。
“且慢。”沙啞的嗓音,似是砂礫磨過。
尹明毓一滯,與謝欽相顧無言片刻,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說:“可否給我倒一杯水,實在口干。”
因著婚禮要持續許久,未免她想要小解,從起來到此刻,尹明毓連口醒酒湯都沒有,偏偏她餓極了,在婚車上悄悄吃了幾塊提前藏好的點心。
可謂是雪上加霜。
謝欽平靜的目光注視她片刻,轉身為她倒了一杯水,回到床榻邊,放到她提前攤開的手中,而后便立在一旁。
尹明毓微仰頭飲盡,端著空杯子,又瞧向他。
謝欽取過杯子,又給她倒了一杯,道了一句“不可過量”,便離開婚房。
尹明毓沒理,婢女進來為她拆解頭發,又讓婢女倒了一杯,徹底滿足,方才梳洗。
三刻后,尹明毓盥洗完回到寢室內,謝欽正坐在書案后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