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明若認真地點頭,照她吩咐的去做。
“三娘……”
“四娘……”
“三……”
“四……”
每一次開口的間隔,尹明毓都卡的恰到好處,完全沒有多浪費一句話,也沒給眾人混亂的機會。
偏偏她就只是動動嘴皮子,還要念叨幾句“累”,還嫌棄任勞任怨的尹明芮和尹明若“不懂變通”、“事倍功半”……
即便姐妹兩個早就習以為常了,還是很無語,但就算是尹明芮也沒有絲毫抱怨,主動請教她怎麼“事半功倍”。
晚宴順利進行,男人們在前院,女人們在后院。
尹明麟和韓旌都求仁得仁,尹家下職回來的父子倆很是為兩人高興,讓人多上了幾壺酒,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
女眷這邊,結束的稍快些,韓氏教其余人散了,只留下嫂子韓夫人說話。
“嫂子,我先前去信給你和兄長……還沒告訴三郎嗎?”
韓夫人嘆氣,“起初怕影響三郎鄉試,后來耽擱的久了,便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韓氏歉疚道:“雖說兩個孩子的事,咱們只是私底下談過,可到底是尹家出爾反爾,兄長和嫂子便是怨怪,也是我們該得的。”
“哪能怪你們,誰能想到明馥……”
剩下的話,韓夫人沒說下去,她確實有幾分不滿,但尹家這麼打算,也情有可原。
韓夫人見小姑子眼中閃過悲痛,又嘆了一聲,握住她的手,道:“只是你也瞧見了三郎對二娘的心意,我也希望她嫁進來,日后能督促三郎上進,真的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嗎?三娘和四娘呢?”
韓氏冷靜道:“那是謝家,三娘、四娘不堪為配。”
韓夫人聞言,沉默下來。
尹家不想斷了和謝家的聯姻,其中好處無須贅述,就連作為姻親的韓家也會收益匪淺,韓夫人來京前,丈夫再三叮嚀,不可讓三郎壞事。
然做娘親的,怎能不偏心兒子,“我實在怕三郎拗不過來……”
韓氏沉思稍許,幽幽道:“解鈴還須系鈴人……”
姑嫂二人對視一眼,有了想法。
接風宴結束后,韓家母子兩人一并去尹家為他們準備的客院休息。
韓夫人揮退下人,叫住渾身酒氣的兒子,直接了當地說:“你準備的禮物,莫要再送了,二娘的婚事,尹家有旁的打算了。”
韓旌的醉意頓時盡散,追問:“娘,您說什麼?何為‘旁的打算’?”
韓夫人按下不忍,又說得更加清楚:“二娘跟韓家無緣,你就當兩家從來沒提過婚事,莫要做多余的事情壞了她的名聲。”
“什麼叫‘沒提過’?!怎能言而無信?”韓旌攥緊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我去找姑母問清楚!”
“你回來!”
韓旌不聽,沖動地繼續往門外走。
這時,韓夫人在后頭提高聲音,喊道:“是要與謝家的謝景明議親。”
韓旌驟然停住,鞋底和地磚擦出響聲,之后便是一片死寂。
韓夫人道:“你再是不知事,也該知道,這是門好婚事。”
謝家謝景明的風采,見之難忘,韓旌也曾不止一次向這位沒大幾歲的表姐夫請教過學問,更是每每提及便欽佩不已。
謝景明確實極好,可他還是不甘心。
最終,韓旌沒有沖動地跑出去,而是腳步沉重地走回客房。
韓夫人心疼地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良久,召來婢女,命人準備了一份禮。
第二日,韓家母子就向韓氏辭行,他們要回到韓家在京中的宅子。
韓旌一改常態,穿了一身月白的長袍,許是夜里無眠,氣色不佳,看起來有幾分文雅書生的模樣。
韓氏和韓夫人借口有話要說,讓年輕人們暫且去園中轉轉。
尹明毓很早便被嫡母叫到正院說話,此時站在院門口,舉起團扇遮在頭頂,飛快抬頭看了一眼日頭,便對尹明麟、三娘子、四娘子道:“這天熱的人發暈,我去桃樹下乘會兒涼。”
她從小就總找地方躲懶,尹明麟也習慣,擺擺手讓她走,又招呼三娘子和四娘子往另一個方向去。
韓旌跟在表兄三人身后走了幾步,腳步越來越慢,直到被落下很遠,似乎沒人注意到,便從小廝手里接過木匣,轉身沿著尹明毓方才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尹明毓靠在粗壯的桃樹干上,聽到腳步聲,緩緩抬起頭。
韓旌止于禮,站在丈余外停下來,靜立片刻,勉強扯起嘴角,道:“表妹,我買了許多江南的小玩意兒,想要送給你……和三表妹、四表妹,險些忘了,特地送過來。”
尹明毓看向他手中的木匣,道謝:“有勞表兄了。”
她的客氣話讓人倍感疏離,韓旌揉搓了一下下擺的布料,又攥了攥拳,還是鼓起勇氣,大膽地問:“表妹,我心儀你,不知你是否對我有意,我……”
尹明毓就那麼安靜地看著他,韓旌心跳極快,腦子有些空,停頓一會兒才找回思緒,繼續道:“表妹若是愿意,我一定不會負你,我去求姑父姑母。”
他說完,期待地看著尹明毓。
尹明毓從他的一雙眼里看到了炙熱和真誠,不管以后誓言會不會不變,他此時一定是真心實意的。
這一腔熱血,勇敢的讓人羨慕。
也許他長至今日,唯一的愁緒就是此時的少年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