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閉嘴!”曾雪儀惡狠狠地盯著她,“我的好侄女柔柔,虧我平日里對你那麼好,你呢?!你就是這麼對我的?說什麼一家人,你們根本沒有把我當成過一家人!”
“姐!你看看你的樣子,我們怎麼叫你?!是喊你去了給人家難堪嗎?你當初是怎麼對寧寧的?你自己不記得嗎?!”
曾雪儀錯愕了兩秒。
因著曾寒山的聲音太大了,幾乎是帶著上位者的氣勢在嚴厲地斥責她。
她從未見過曾寒山如此。
“好啊你,曾寒山。”曾雪儀咬牙切齒道:“果然,爸媽死了以后你根本就沒把我當成你家里人,你硬是把江攸寧當成家人,也沒把我放在眼里!”
“夠了!”沈歲和出聲打斷他們的爭吵。
他淡淡地掃了眼眾人,“都去樓下吧。”
他平和地說:“我想和她談談。”
“歲和。”
“哥。”
“老沈。”
三人一同喊他,都看得出來曾雪儀的狀態不太正常,怕他出事,但他只是搖頭,“都出去吧,這些事總要解決。”
他越過曾雪儀走到門口,等三人出去后關上了門。
這里原來是曾雪儀和沈立住的地方。
聽曾雪儀講,她那會兒剛跟沈立從曾家出來時就住在這里。
這里只有一個臥室,一個客廳,衛生間跟廚房都特別小。
他們在這里住了許久,她也是在這里懷上的沈歲和。
所以有錢之后,她把這里買了下來。
不住,但會偶爾請人來打掃。
但這里畢竟很久沒住人,空氣中都是令人厭惡的灰塵的味道。
他站在那兒跟曾雪儀眼神對峙了許久。
良久之后,他像是泄了氣一般開口,“你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是要我跟喬夏結婚嗎?”沈歲和唇角微揚,猩紅的眼睛里盡是嘲諷,“是要我完全不能反駁你的意思嗎?”
“沈歲和!”曾雪儀怒瞪著他,“你這是什麼態度?!”
“你什麼做法,我就是什麼態度。”沈歲和說。
“你這是在對我表達不滿嗎?”曾雪儀看著他,不怒自威。
換做以往的沈歲和,要麼選擇沉默,要麼皺眉搖頭,但今天他笑著,篤定地點頭,“是啊,我表現的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嗎?”
“我就是——”他拉長了語調,“在對你不滿,很不滿,非常不滿。”
“你看看你做得,有哪點是能令人滿意的?”
曾雪儀忽然愣怔,一行清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兩分鐘后,她哽咽著聲音喊他的名字,“沈歲和。”
“嗯?”
“你爸在你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你記得嗎?”曾雪儀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著戾氣,她只是很平靜地敘述著:“你爺爺奶奶當初是怎麼對你的,你記得嗎?在那個家里,沒有人看得起你。”
“在那個地方,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如今的樣子。我為了你,一邊打工一邊陪讀,是我帶著你去朗州市,是我教著你考上了華政,是我帶著你一步步成為了現在令人艷羨的沈律師!你爸去世以后,沒有人要你,你記得嗎?你爺爺奶奶對你避之不及,你就跟一團垃圾一樣被人扔在地上,沒有人撿!”
“是我帶著你一步步從那個地方走出來的,我為了你,沒日沒夜的工作,讓你讀最好的初中、高中,從沒讓你洗過一次碗、拖過一次地。為了你,我回了這個讓我傷心的北城,你就是……”
她話沒說完,沈歲和便打斷道:“所以呢?!”
他略帶譏諷地看向曾雪儀,“我應該為這些負責嗎?為你的付出負責嗎?”
曾雪儀:“不需要!但是媽媽做那麼多不是為了讓你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更不是為了讓你跟我站在這里對峙頂嘴的!”
“那我應該怎麼樣?”沈歲和忽地拔高了聲音,幾乎是嘶吼一般地說:“我不是提線木偶,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去做!”
“但你不能做那些不好的事!”曾雪儀說。
沈歲和:“哪些事是好的?哪些事是不好的?我生活中所有好跟不好的事都是你來定義的,你難道要這麼管我一輩子嗎?!”
“只要我活著。”曾雪儀一字一句道:“就不允許你這麼做。”
“那你允許我做什麼呢?都是些讓我不高興的事情。”沈歲和說:“你從沒問過我喜不喜歡,在我的人生里,你問得也都是你喜不喜歡。”
“媽媽都是為你好!”曾雪儀理直氣壯道:“我自己省吃儉用,也要讓你的吃穿用度不比別人差,在家里的時候,你爸活著的時候,我從未如此落魄。后來我孤身一人帶著你,我在外遭受了多少冷眼,又……”
沈歲和兀自打斷她,“所以呢?難道我要因為你做的賠上一輩子嗎?!”
“我不能成家,不能有自己的生活。甚至三十歲了,你都能朝臉上伸手打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念你的好,不是因為我記得在沒有人要我們的日子里,是你帶著我相依為命,不是因為我知道這一路走來你為我付出了多少,我會從不反抗,處處忍讓嗎?!”
沈歲和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出來,“你還想讓我怎麼樣?我三十歲了,就想要一個自己的家都這麼難嗎?!我是不是什麼都不能做?!”
狹小的客廳里還有他的余聲在回蕩。
沈歲和的眼淚大顆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