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里的格調跟大學完全不一樣。
在公園里散步的人普遍是中老年人,節奏要舒緩地多。
打太極的、練劍的、慢悠悠夜跑的,多種多樣。
江攸寧混在其中,毫無破綻。
散步是一個人來的。
沈歲和跟她一起下了樓就開車離開了,許是也看出了她不太想見他。
臨別之際連句明天見也沒說,反而仍舊是不變的那句:照顧好自己。
江攸寧只敷衍地點了點頭。
沒等他給生產汽車尾氣,她已經轉身離開了那兒。
公園的環境一如既往,連空氣都是新鮮的。
江攸寧走累了便坐在亭子里歇腳,秋風溫柔地掠過湖面,夜晚昏黃的燈泛著溫暖的光,波瀾陣陣,水波瀲滟。
她看了眼表,已經七點了。
干脆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剛路過兩盞昏黃的燈,拐了一個彎,她就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歲和站在瓷白色的石欄邊,身形頎長,孤身而立。
他望著水面在發呆。
風吹亂了他的發梢,他安靜地像是一副水墨畫。
遺世而獨立。
在那一刻,她覺得他很孤獨。
比多年前見的時候,更加孤獨。
江攸寧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是出自于生理反應。
她至死相信一眼就心動。
但中途也要學會拐彎和放棄。
江攸寧甚至沒去想,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只是下意識地轉過身,走向和她相反的方向。
可沒走幾步,她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不疾不徐、不緊不慢,跟她隔著適當距離。
他沒有上前打擾她,以及跟她搭訕。
但他也確實打擾到了她。
江攸寧忽然頓住腳步。
沈歲和也頓住。
江攸寧回過頭,沈歲和的目光直勾勾地望過來。
那雙眼睛沒有半分神采。
初見那一眼,江攸寧竟莫名心悸。
沈歲和……好像病了。
她眉頭微蹙,“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許是很久沒說話,沈歲和的聲音有些晦澀,說話聲也被溫柔的晚風割裂,“送你,回去,”
江攸寧:“不用。”
沈歲和沒說話。
“我家離得很近。”江攸寧說:“我認識路。”
沈歲和繼續沉默。
他站在那兒,身姿挺拔,但他的眼睛卻不知在看向何處,他的手垂在身側,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渾身就表達著兩個字:頹、喪。
那種毫無生機的、不帶任何欲望的眼神,那種對這個世界厭煩厭倦的神情,江攸寧很熟悉。
她站在原地,忽然放緩了聲音朝沈歲和招手,“沈歲和。”
“嗯?”
“你來。”江攸寧說。
沈歲和先站在原地遲疑,他眉頭皺緊,右腳先邁了一步,但又縮回去。
“沈歲和。”江攸寧嘗試著把聲音放得更緩,“你過來吧。”
沈歲和抿了抿唇,他搖頭,“你走。我送你。”
他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有點克制不住。
一切的變化似乎都是從江攸寧的家里出來之后,開車繞過華師,沒五分鐘,他的情緒忽然變得很down。
心情也很頹,于是調轉方向來了公園。
在看到水波粼粼的湖面之后,他愈發沉寂,愈發憂郁。
他很想跳下去。
順著水波,無盡漂流。
但他沒有那麼做,他只是看著。
江攸寧盯著他看,也沒再說話。
良久之后,她轉過身往前走,步伐比之前慢了一些,但也在十分鐘之后到達了華師。
沿街擺攤的小販放著大喇叭,麻辣燙燒烤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之中,江攸寧原本就打算好散步回來以后去吃麻辣燙。
但這會兒站在樓下,她又有些猶豫。
沈歲和始終站在十米遠處。
他神色清冷,雙眼無神,只是機械式地盯著她看。
江攸寧沒有問他,直接拐去了她常吃的那家麻辣燙店。
平常她很少吃這些高熱量的東西,對街邊小攤也不是很感興趣。
但極偶爾地,她會非常想吃。
今天正好是極偶爾的一天。
這家麻辣燙店類似關東煮,中間沸騰的鍋里放進串好的食物,香味彌散在空氣之中,人們邊聊邊吃,好不熱鬧。
這家店日常人多,這會兒幾乎已經坐滿了2/3的位置。
這場景是極具煙火氣的。
江攸寧找了個位置坐下,問服務員要了小料,爾后看向仍舊站在門口躑躅的沈歲和。
他緊抿著唇,仍舊盯著江攸寧的方向看。
來來往往的人從他身側路過,他仍巋然不動。
江攸寧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你吃麼?】
沈歲和看了眼,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幾下,但一直沒回過來。
有兩個女孩要坐在她對面,江攸寧摁了摁額頭,“抱歉,這里有人。”
女孩另外找了別的位置。
隔了兩秒,她又發:不吃就走。
【看著礙眼。】
沈歲和:【……】
最終他還是走了過來,坐在江攸寧的對面。
印象中沈歲和很少吃這類食物,連江攸寧很喜歡的火鍋他都不怎麼愛。
但他有一個優點,不挑食。
即便是不喜歡,也會吃。
他陪著江攸寧吃過幾次火鍋,很多次還沒怎麼吃,他已經撂了筷子。
有時會忙著回消息,有時會幫江攸寧放菜、夾菜。
他是很有教養的一個人,出去吃飯,他一定是負責開車、買單的人。
但這種教養,放在婚姻之中有時會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