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十六歲以前,從未有過絲毫自由。
他的交友被限制,他的婚姻被限制,他一切的一切都必須在曾雪儀的掌控之中。
二十六歲那年的尾端,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選擇。
江攸寧是他自己選擇的結婚對象。
她不是世人眼中世俗的漂亮,但很溫和,尤其是那雙鹿眼。
無論做什麼,她都是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地做,她很少有慌亂的時刻。
只要有她在,沈歲和會變得平靜許多。
所以,江攸寧坐在沙發上等的時候,她投來的目光永遠是關懷的、心疼的,是令人溫暖的,沈歲和偶爾會趁著喝醉,就那麼膩著她。
他覺著舒服。
跟江攸寧相處的狀態,非常舒服。
可后來,什麼都沒了。
婚姻再無江攸寧,他也再沒了自由。
咚。
世紀公園午夜的鐘聲響起,沈歲和的思緒才慢慢回攏。
一不小心發了那麼長時間的呆。
他好像跟江攸寧越來越像,江攸寧就喜歡發呆,尤其喜歡坐在陽臺上發呆。
他望了眼陽臺,那里空蕩寂靜,只有風吹過,把陽臺上那幾盆已經枯萎了的花瓣給吹落下來,明天得清掃陽臺了。
一個人住以后,什麼事情都得自己做。
原來家務真的很難,蔥油拌面也能做得很難吃。
血滴落在客廳的地板上,格外刺眼。
他只是隨意瞟了眼,沒再理。
反正不會死。
他隔著玻璃望向天空,今夜的星星格外多,明天應當是個很好的天氣。
可他不想到達明天。
客廳寂靜無聲,他看了會兒,忽然像被卸掉了渾身氣力,什麼都不想做。
平常格外潔癖的他竟慢慢地躺在了地板上,任由腳上的血不停流。
他,想去遠方。
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在荒無人煙的角落里,孤獨寂寥的死去。
-
翌日,沈歲和到達律所時已經11點。
他很少到得這麼晚,從電梯走到辦公室的路上,引來了眾人側目,但眾人噤若寒蟬,等他一進去,辦公室外立馬炸開了鍋。
“我們的沈Par最近精氣神都好差啊,不會真的被那場官司打擊到了吧?”
“看到他的黑眼圈了嗎?天啦嚕,男神顏值都要丟了嗎?”
“那個女的到底是誰啊?她是不是買營銷了?為什麼一夜之間在律圈就出名了?我好多同學都在跟我問她。”
“你贏了沈Par,你也紅。”
“一個從來沒輸過的人突然輸了,肯定要難過死,但沈Par應該不是那種一蹶不振的人吧?但他今天竟然遲到了!嗚嗚嗚,沈Par真的被打擊到了。”
“應該不是吧。他怎麼可能……”
話還沒說完,員工忽然噤了聲,立刻變成了十二級戰備狀態。
所有人立馬掛上了標準的微笑,已經手指飛快在鍵盤上敲字,以表示自己工作態度的嚴謹。
只見來人目不斜視地朝沈歲和辦公室走去。
幾秒之后,她進了沈歲和的辦公室。
而員工們瞬間松了口氣,討論的聲音也壓低了一個度。
“你們說今天里面還會吵架嗎?”
“我猜會的。”
“我也猜會。”
“……”
-
“你怎麼來了?”沈歲和剛進辦公室一分鐘,把西裝外套剛掛在了衣架上,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他想都沒想便喊了進。
沒想到是意料之外的人——曾雪儀。
“我來看看。”曾雪儀在待客沙發上坐下,伸出指腹在她面前的茶幾上抹了一下,都是灰,她皺起眉頭,“官司輸了就連辦公室都不清掃了麼?”
沈歲和坐在辦公椅上,盡量平心靜氣道:“沒有。
”
這是公司,他不想跟她吵架。
“聽說你官司輸了?”曾雪儀終于單刀直入,問到了點上。
沈歲和也沒隱瞞,反正是人眾皆知的事情,“嗯。”
“輸給了誰?”曾雪儀問。
沈歲和瞟了她一眼,忽然嗤笑,“你連我輸了都知道,還不知道我輸給了誰麼?”
不等曾雪儀回答,沈歲和就補充道:“江攸寧啊。”
他說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還刻意比之前高了一些,尾音帶著幾分上揚。
聽起來還挺得意。
曾雪儀皺緊了眉,眼神瞬間變得凌厲,“你為什麼會輸?”
“不好意思,涉及當事人隱私,無權告知。”沈歲和說:“如果你不想我被吊銷律師職業資格執照的話,就別問。”
曾雪儀:“那你為什麼能輸給江攸寧?你是故意讓著她嗎?”
沈歲和語氣仍然平靜,“心服口服。”
曾雪儀已經站了起來,她走到沈歲和的辦公桌前,不可置信地重復了那幾個字:“心服口服?”
沈歲和點頭,“對,她很厲害,我心服口服。”
曾雪儀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啪地一拍桌子,大聲吼他,“沈歲和!”
“這是律所。”沈歲和眉頭微蹙,“你不要太過分。”
“你說。”曾雪儀卻沒理會,只是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要復婚?!”
沈歲和跟她對視,忽地笑了,這笑里帶著幾分戲謔和嘲弄。
是對自己的,也是對她的。
“外面鑰匙三塊錢一把。”沈歲和勾著唇角,語氣輕松,“你看是你配還是我配?”
曾雪儀:“……你!”
沈歲和低頭整理自己桌上的資料,“如果你來就是為了問這件事的話,那我無可奉告,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輸給了江攸寧,但她光明正大贏,不涉及任何私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