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不進去所有人的話,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要沈歲和步步讓,她必然步步進。
今天能帶著喬夏登門入室,明天就敢拿著戶口本去找江攸寧辦離婚。
沈歲和說完之后便往外走。
曾雪儀喊他,“你離不離婚?!”
沈歲和的手握在門把手上,語氣堅定:“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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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歲和獨自一人從書房里出來,最醒目的便是臉上那道巴掌印,宛若五指山。
曾雪儀自幼打沈歲和就沒收過勁,當時更是在氣頭上,力道很重。
經過十幾分鐘的發酵,沈歲和的半邊臉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他一出門,大家都噤若寒蟬。
面面相覷之后看向他,沈歲和語氣平淡,狀似無事發生,“舅舅舅媽,今天先走了,改天我再帶攸寧來。”
“哦哦。”曾寒山最先反應過來,“你們先走。”
這團圓年,注定是沒辦法過。
任誰也不可能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后,還能再笑著寒暄吃團圓飯。
曾嘉煦剛好從外邊進來,掃了眼眾人道:“我送走了。”
“叫了輛車把她塞走的。”曾嘉煦說:“她哭得我頭都大了,煩死。”
“好。”沈歲和說:“謝謝。”
“啊。沒事。”曾嘉煦瞟了他一眼,這才看到他臉上的痕跡,皺眉道:“我去,不是吧?姑媽她……”
“我們先走了。”沈歲和打斷了他的話。
說完便拉著江攸寧出了門。
江攸寧跟在他身后。
冬日冷陽灑落在他的背上,今天溫度正好,算是冬天里難得的好天氣,但她就是覺得冷。
為沈歲和,也為她自己。
沈歲和平靜地開車,江攸寧仍舊坐在副駕。
面對江攸寧的那半邊臉是沒有痕跡的,但他唇線緊抿,隨時都要爆發。
江攸寧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她自己的心情也不好。
本來打算這最后一個年,讓大家都體面一點,即便是她受委屈,也就忍了。
但沒想到,曾雪儀帶給她的不是委屈,而是侮辱。
完全擺在明面上的侮辱。
她在車內縮小了存在感,腦袋倚在車窗上,半閉著眼假寐。
心里五味雜陳。
沈歲和的車速飚得很快,去的時候用了半個多小時,回家只用了二十多分鐘。
回家之后,誰都沒說話。
江攸寧去了書房,沈歲和回了房間。
中午也都沒吃飯,直到晚上六點。
江攸寧去廚房做了飯,這才敲響了房間的門。
“我做了飯,你吃麼?”她站在門口問。
門內傳來走路的聲音,沈歲和拉開門,頭發炸得如同雞窩,煙味和酒味混雜在一起,特別難聞。
他回來以后也沒換衣服,如今白色T恤上都有了酒漬。
他很少有這麼狼狽的時候,以往他受了曾雪儀的氣,都是開車出去,等到回來時已經喝多了酒,然后躺在床上睡一覺。
從不和江攸寧談,也不會將壞情緒帶給她。
“你……”江攸寧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又悉數咽下,只化作一句:“吃飯吧。”
沈歲和沒什麼精神,但還是應,“知道了。”
他回到房間里,江攸寧跟在他身后。
床邊積了五六個空酒瓶,他把酒柜里的酒又喝了不少。
鎖著的酒柜又被打開,扔掉了的煙又買回來。
她只是掃了一眼,便走到床邊打開了窗戶。
外邊起風了,吹過窗欞沙沙作響,吹得她頭發都亂了。
沈歲和從柜子里拿了件黑色T恤出來,脫下白T,露出勁瘦的腰身,他隨意換上。
隨性地抓了兩把頭發,然后蹲下去收拾地上的殘局。
他喝的酒多,但沒醉。
沈歲和收拾完地上后,江攸寧還在窗邊吹風。
她下巴輕輕搭在窗沿上,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風吹著頭發拂過她的臉側。
安靜而唯美,像一副水墨畫。
“江攸寧。”沈歲和喊她。
“嗯?”江攸寧回過頭來,“收拾好了?”
“嗯。”沈歲和的嘴角有一小塊淤青,一說話都扯著疼,“吃飯吧。”
他語氣平淡,但誰都能聽出來不高興。
江攸寧也沒多問,她把窗開得更大了些,然后往外走。
晚飯做得很簡單。
燜了米,隨意炒了兩個菜,就是他們大年初一的晚飯。
往年江攸寧在年初一晚上會跟辛語路童一起去外邊玩,但今年她提前把過年這段時間留了出來,只是想跟沈歲和再多相處一會。
多留下一些快樂的記憶。
但——天不遂人愿。
江攸寧低斂下眉眼吃飯,她盡量不去看沈歲和的臉。
不知為何,看了心酸又想哭。
心還軟得一塌糊涂。
他已經快要三十歲了。
曾雪儀竟然會做出這種事,而沈歲和作為兒子,無法反抗。
這大抵就是作為小輩的悲哀吧。
為人子女,從來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
無論他們將自己養成什麼樣,都得心懷一顆感恩之心。
哪怕你的原生家庭里充斥著辱罵和暴力,你都得感恩父母。
這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上在每一個不幸福的孩子身上。
他們生來不能怨、不能恨,沒享受過當孩子的好,卻要一直被迫長大,吃生活的苦。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
沈歲和吃得極少,江攸寧給他鏟了一碗冒尖的米飯,他只把尖給吃掉了,菜也只是敷衍地吃了幾口。
放下筷子后,他一直在看江攸寧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