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里的老大夫到南江的神話傳說,天南海北侃侃而談。
但說得最多的還是她的幾個兒女。
她一共有三個孩子。
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如今都在外地。
兒子都已成家立業,女兒還在外地打工,剛談了戀愛,說等今年過年的時候就把對象帶過來。
她還指著江聞打趣江攸寧,“這是你對象吧?長得也好看。”
江攸寧無奈笑,“那是我哥。”
婆婆尷尬,笑著嘆了口氣,“我看著你倆可有夫妻相了,結果他是你哥。”
江聞也笑,“婆婆,我妹妹都結婚啦。”
“那怎麼還是你陪著來啊?”婆婆說:“這種時候還是讓她對象來比較好哇。”
江攸寧:“……”
“她對象又不是大夫。”江聞說:“難不成她對象來了,她就不疼了麼?”
婆婆睨了他一眼,“這些啊,都是你們男人自以為的。她對象來了啊,她肯定安心。”
“以前我老頭子在的時候,不管去哪,只要他陪著我啊,我就覺得心里暖乎乎的。我記得我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怕得不敢進產房,我老頭子就跟著我進了產房,那會兒我們這還沒有男人跟著進產房的做法,都說男人進產房吶,晦氣。但我老頭子說啊,他就娶了我這一個老婆,老婆都要死了,可不是晦氣麼。他說什麼都陪著我進去了,只是后來啊……”婆婆說著聲音便哽咽了,那雙渾濁的眼睛泛著紅,“這最后一小段路,他也沒能一直陪著我走。”
江攸寧給她遞了張紙過去。
屋里邊在喊,“蔡婆子,到你啦。”
婆婆擦了淚,應了聲:“來啦。”
她進去看腿,不到十分鐘便出來了。
之后就是江攸寧。
婆婆讓她放心,說吳大夫的手藝啊,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好。
江攸寧將信將疑,在這里的好手藝放在三甲醫院里,大抵只是最末端。
而她的腳,連三甲醫院都說沒得治。
她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只是不想拂了江聞的好意。
屋子里的設備很簡陋,就一張木板床,上邊鋪了張藍色的漆布,傳說中看著像隱世高人的吳大夫坐在一把搖搖欲墜的木椅上,半閉著眼睛,聲音懶洋洋的,“多大了?”
“26。”江攸寧說。
吳大夫看了她一眼,“這麼年輕怎麼就得了骨頭上的病啦?”
江攸寧:“以前出過一場車禍,沒恢復好。”
“躺上去。”吳大夫指了指那張木板床,“我看看。”
他從一側拿起了自己的老花鏡戴上。
江攸寧在江聞的幫助下躺上去,正好看見天花板。
這里的天花板和醫院大不一樣。
醫院里的天花板跟雪似得白,這里的天花板不知道多久未清理,污泥淤積,已經看不清楚原本的面貌。
本來不算很怕,但一躺在那張床上,江攸寧的心跳就不自覺加快。
她腦海中浮現出蔡婆婆的話,有對象陪著,會安心。
江聞站在一側看她,吊兒郎當的,“想沈歲和啊?”
江攸寧錯愕:“嗯?”
“想就給他打個電話唄。”江聞拿出手機,“我倒看看蔡婆婆說得對不對。”
他直接給沈歲和彈了個視頻電話過去,鈴聲響著,他還碎碎念道:“我就不信,我在你心里還比不上他?”
江攸寧:“……”
這奇奇怪怪的攀比欲。
沈歲和很快接起來。
他坐在書房,背著光。
“妹夫。”江聞可以吊兒郎當喊他,“你生活還可以啊。
”
“一般。”沈歲和揉了揉眉心,語調慵懶,“什麼事?”
“沒什麼。”江聞逗他,“就是跟你說一聲,你老婆丟了。”
沈歲和挑眉,“哦。”
“你這什麼反應?”江聞嗤道:“一點兒不關心我家寧兒。”
“她要是丟了,你比我更著急。”沈歲和問:“她人呢?”
“在這。”沒等江聞再說,江攸寧便兀自開了口。
江聞瞥了她一眼,江攸寧朝他做了個鬼臉。
“怎麼樣?”沈歲和問:“有用嗎?”
“剛開始看。”
江聞把手機遞給了江攸寧,戳了下她的腦袋,“小沒良心。”
然后到吳大夫跟前看他工作。
江攸寧躺在那兒,屏幕里把她的臉放大了數倍,看上去有點兒丑,她便把攝像頭轉了方向,沈歲和只能看到污泥淤積的黑色天花板.
“你中午吃飯了嗎?”江攸寧問。
“吃了。”沈歲和說:“上午去了趟律所,回來時在路上吃的。你呢?”
“跟聞哥在外邊吃的。”江攸寧說:“吃完我們才過來。”
“哦。”沈歲和應了聲,再沒什麼反應。
兩個人都不適應這種溫情場面。
結婚三年,無論兩人誰出差,都沒有打過視頻電話。
沈歲和覺得沒必要,江攸寧沒敢。
甚至于,消息都很少發。
這會兒突如其來的視頻電話讓兩個人都有點兒尷尬,隨意聊都沒有話題。
正好,江聞手機上彈出來一條微信消息。
江攸寧喊他,“聞哥,你有消息。”
江聞:“沒啥大事,不用理。”
“你經紀人。”江攸寧說:“好像很緊急。”
她朝屏幕里的沈歲和揮揮手,“聞哥有事兒,我掛了。”
“嗯。”沈歲和也揮了下手,“好。”
遲疑了一秒,他說:“好好治病。”
江攸寧已經掛了電話。
但在掛的前一秒,她聽到沈歲和好像說了句——早點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把手機遞給江聞,“聞哥,你剛聽到沈歲和最后一句說什麼了嗎”
“讓你早點回家啊。”江聞嗤道:“再早也得治好病啊,就知道坐著說話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