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后擺了擺手,“不用還了。”
他上了11路公交車。
細細密密的雨線從公交車的玻璃窗上滑落,斑駁光影將這個世界籠罩起來,那一刻世界變得靜止。
連風都很溫柔。
她始終記得那道背影。
也記得華政鹿港校區的公交站。
更記得那個滂沱大雨的寂靜的夜晚。
只是后來發生了太多事。
她好像忘了。
但今晚的雨下起來,沒完沒了。
她在夢里好像又全都記起來了。
那個寂靜的夜晚,她的心跳好像比平常要快很多。
他背影和寂寥的夜晚融在一起。
世界是黑色的。
而他發著光。
是暗夜里的唯一光源。
在她眼里。
那一刻樹靜風止。
全世界只剩他一個。
-
江攸寧的思緒潰散了很久。
良久之后,她才翻了個身坐起,平靜地坐在床邊。
她動了動自己的腳,仍舊很疼。
跟針扎似的。
她手托著床邊,借力站起來。
沒有開燈。
憑借既定印象往外走,想去泡腳。
剛搬進來的家,很多東西還沒收拾好。
格局也和以前的臥室不一樣。
江攸寧走了幾步。
砰。
一股鉆心的疼從膝蓋處傳來,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下意識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膝蓋。
啪嗒。
昏黃的燈光亮起。
沈歲和支著胳膊,半瞇著眼看向她,似是還沒睡醒。
他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松散,低低沉沉的,“怎麼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江攸寧忍著疼說,“我去趟衛生間,沒事的,你睡吧。”
沈歲和嗯了聲。
他把房間里的燈也打開。
明亮的白熾燈照亮了整個房間。
當然也照亮了在床上蜷縮著的他。
但只是一瞬,
似是察覺到了外面的雨聲,他坐了起來,揉了揉眉心,“你腳又疼了?”
江攸寧正拖著疼痛的跛腳往外走,聽到他的話,頭垂得更低,“嗯。”
“回床上坐著吧。”沈歲和說著起了身,他穿上拖鞋往外走,“你的泡腳桶和藥在哪兒放著?”
“儲物間。”江攸寧站在原地沒動。
沈歲和走到她身側。
“坐著吧。”沈歲和的夢也醒了大半,“別弄得更嚴重了。”
江攸寧仰起頭看他。
頓了很久才說:“我想去陽臺泡腳。”
“外面下雨。”沈歲和說:“風很大。”
“隔著窗戶也行。”江攸寧說:“我想看看。”
沈歲和也不知道她想看什麼。
只是她眼神堅定。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沈歲和嘆了口氣。
江攸寧很少跟他提要求。
哪怕是腳疼的時候,她疼到鬢角冒汗,也仍舊很乖。
她不喊疼,也不哭。
就安靜地坐著。
如今她難得提要求,沈歲和也不會不滿足。
他低頭看了眼江攸寧的腳。
已經腫起了饅頭大的包。
一片紅紫,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打橫將她抱起,摁開了樓道里的燈。
昏黃的光讓家變得溫暖。
沈歲和找了個舒服的椅子放在客廳。
隔著干凈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雨景。
他去儲物間找泡腳桶。
江攸寧坐在椅子上發呆。
沈歲和好像格外喜歡買高層。
<君萊>是頂層,這邊亦是。
這邊的格局不如<君萊>。
是一百五十平的四室一廳。
住進來半個月,江攸寧還沒完全熟悉新環境。
她似乎就這樣,慢熱到了極致。
不僅跟人慢熱,跟環境也是。
外面的雨下得逐漸大了。
夜燈也被籠罩上了一層朦朧光影。
這座城市的夜景也很好看。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一望無際的昏黃。
沈歲和的動作很快。
他幫江攸寧忙活完了一切。
看著江攸寧把腳泡進了冒著氤氳霧氣的熱水里。
“你去睡覺吧。”江攸寧平靜地說:“我一會兒好了就回去。”
她現在的情緒和晚上那會兒判若兩人。
沒有了嘶吼,眼底也斂去了所有情緒。
她只是很平靜。
猶如一口古井。
哪怕扔進一顆大石頭都不會起漣漪的古井。
但正是這樣的平靜讓沈歲和覺得不對勁。
說不上哪里有問題。
但看著江攸寧,她便覺得江攸寧有心事。
將所有的事情都藏起來的那種。
她的平靜不是真正的平靜。
是在醞釀暴風雨的平靜。
沈歲和沒走。
他搬了一把椅子,在她不遠處坐下。
從書架上找了一本書看。
從那邊搬書的時候有些亂了,兩個人的書混在了一起。
用得是同一個書架,還沒來得及重新整理。
沈歲和找的應當是江攸寧剛買的書。
《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
封面很一般。
書名也很一般。
但介紹很厲害。
他一般是不看小說類書籍的,他的書除了法典,大多偏向理論和哲學,除了上學時老師推薦的必讀書目外,他基本上沒看過小說,尤其是這種外國文學。
他觀察到江攸寧的書架上有很多小說。
囊括古今中外。
《紅樓夢》《西廂記》《82年生的金智英》《情書》《太年輕》《無聲告白》《斷頭皇后》《坡道上的家》……①
占了書架的三排。
他坐在那兒,安靜地看書。
不論是看什麼書,他看必定是很認真的。
自小曾雪儀便教導他,做什麼事都要認真,要專心。
甚至不知道從哪里學到的方法,讓他握冰。
看書的時候握著冰。
等到冰融化一定要看到多少頁。
她每次說得都是一個很多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