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謙說:“他們去打高爾夫了,我不會,就想著來找你聊會天。”
“嗯。”江攸寧應了聲。
她向來不是熱絡和主動的性子,在人群中也永遠是最慢熱的。
這會兒也不知道聊什麼,只能等楊景謙先開口。
楊景謙坐在她對面的搖椅上,沒有先敘舊,而是將牛奶往她面前又推了推,“先喝點牛奶吧,不然一會兒涼了。”
江攸寧捧著牛奶,抿了一口,略顯拘謹。
“你畢業后去做什麼了?”楊景謙問。
“申請了哥大,在那邊呆了一年。”江攸寧說:“之后回來做了法務。”
“法務啊。”楊景謙沉吟了會兒,兀自笑了,“我以為你會去做訴訟。”
“嗯?”江攸寧眉頭微皺。
楊景謙看她表情不對,立馬解釋道:“我沒有看不起法務的意思,只是我一直都覺得你的性格特別適合訴訟。”
“哦。”江攸寧思考了會兒,“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她自小就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學法也是受了慕承遠的影響,很小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背法條特別快。
后來上了大學也想過當訴訟律師,但因為種種原因,她還是選擇做了法務。
很多人都說她適合做法務。
性格佛系,相處慢熱,做事穩妥精細。
這是第一次。
有人覺得她適合做訴訟。
“你那會兒模擬法庭的時候,打感情類糾紛案件特別好。”楊景謙打從心底里佩服她,“你的共情能力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所以我覺得你適合做訴訟。”
“昂。”江攸寧笑了下,“但又不是每次都能碰上感情類案件。”
小實習生去了律所,怎麼可能挑肥揀瘦?
人家給你派發什麼案件,你就得做。
不行?
那人家可以換別人。
這就是職場的殘酷生存法則。
因為初入職場的實習生不具備不可替代性。
況且,共情能力強是一把雙刃劍。
身為代理律師,必須堅定不移的客觀站在當事人立場上。
一旦共情太深,她就沒辦法公正。
再說了,擅長處理情感糾紛?
呵。
她現在連自己的感情問題都處理不了。
“這倒也是。”楊景謙笑了笑,“但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我覺得你做法務還是太可惜。”
“沒什麼可惜不可惜的。”許是楊景謙說話的聲音太溫和,江攸寧不自覺放松下來,聲音也變得慵懶,“都是一份工作罷了。本質上還是用法律為人民服務。”
“嗯。”楊景謙點了點頭,而后專注地看著她,略帶懷念地說:“只是那會兒我還以為你會和路童一樣,也去做法律援助。”
“做過兩個月。”江攸寧說:“我們一起去了貴州,那邊的飯挺好吃。”
絕口不提那邊的案件。
只說飯菜。
而且兩個月就走,想必經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楊景謙在腦子里略微過了一下,便沒再提這個話題。
兩人就著大學時的事聊了一會兒,大部分的記憶還停留在大一和大二。
畢竟那會兒的集體活動是最多的,還有就是大四的時候,大家一起拍畢業照。
他們班還有一對在畢業時就結了婚的,但畢業后三年就離了,聊的也無非兩個方向:感情話題和未來發展。
還時不時穿插著回憶。
不知聊到了哪兒,楊景謙忽然說:“我記得剛入學的時候,老師問為什麼學法。”
“全班的答案都好像是一致的,為了掃清世上不公之事。
只有你一個人的答案不一樣。”
“嗯?”江攸寧被他一說,遙遠的記憶也被拉了出來。
—
那是一個陽光充沛的上午。
偌大的階梯教室里人聲鼎沸,在一個全新的環境里,大家都在忙著認識新同學。
而她孤獨地坐在第一排,正捧著一本《殺死一只知更鳥》在讀。
那天她扎著高馬尾,老師讓她起來做自我介紹時,她說的是:“我叫江攸寧,生死攸關的攸,安寧的寧。”
戛然而止。
和她這個人一樣。
無趣。
同學們的介紹里都帶著寓意,故事,甚至是段子。
而她,什麼都沒有。
后來,老師站在講臺上問,“大家為什麼要學法?”
——讓所有的壞人都得到懲治。
——愿用畢生捍衛法律的尊嚴。
——讓這個世界越來越好。
——希望能讓更多的人得到幫助。
……
每一位同學臉上都洋溢著笑,以及篤定。
只有她。
站起來時沉思了一會兒,風輕云淡地說:“我想從法律的角度來看看,到底什麼是壞人,壞人到底有沒有……人權。”
-
陽光正好,微風輕撫。
江攸寧半瞇著眼想了想,忽而笑了,聲音淡到快要聽不見。
她說:“那會兒年少輕狂不懂事。”
楊景謙抿了抿唇,“但我知道有一種人,至死都年少。”
聲音不高。
卻擲地有聲的說進了江攸寧心里。
她看向他。
“你做訴訟。”楊景謙真心實意地說:“特別棒。”
“你都沒看過我上法庭。”江攸寧笑了,“怎麼知道的?”
楊景謙沒說話。
隔了很久,他才說了個比較敷衍的答案,“直覺吧。”
“有機會可以試試。”楊景謙說:“如果我這邊有合適的,會給你推薦。”
“我快連訴訟程序都忘光了。
”江攸寧說:“怎麼上法庭?你可別難為我。”
“能背下大半本民法通則,四年不忘的人,怎麼可能忘得掉訴訟程序?”楊景謙笑:“有機會試試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