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腿在被子里繃緊,唇也緊抿,眼尾都泛了紅。
大抵是要變天了,她想。
剛剛在樓下看還是漫天星光,如今大片大片的烏云遮蔽了天空,山雨欲來。
其實不用看天色也能覺察。
她的腿比天氣預報都準。
從晚上回來之后,她的腳踝處就開始像被針扎一樣,泛著細密的疼痛,然后蔓延到小腿,再加上在商場逛了七個小時,癥狀比往常還要強烈。
這是車禍后遺癥。
一到陰雨天,她的腳就會泛疼。
疼起來走路自然不會好看,要是耐得住疼便能走得好看一些,但耐不住疼的時候,走路便是微跛的。
她會吃止疼藥,但吃得久了,止疼藥的功效也不太好了。
如果碰上了連綿的細雨,她倒不會疼太久。
往往只疼一兩天,之后不論怎麼下,她都不太疼了。
這癥狀就跟大姨媽似的。
但曾雪儀說,沈家不需要一個跛腳的兒媳婦。
哪怕只是間歇性的,也不需要。
果然。
不肖半小時,雨就淅淅瀝瀝的包裹了北城的夜晚。
細密的雨珠落在玻璃窗上,江攸寧的腳背繃得筆直,疼痛緩解了幾分。
她嘗試著放淺了呼吸,開始醞釀睡意。
白日累了那麼久,如今應當是好睡的,但腳踝處傳來的疼痛是細細密密的,只要閉上眼,感受便愈發真切。
她看厭了雨。
伸手從床頭柜摸到了手機。
辛語給她發了消息。
【腳疼了麼?】
【我上次給你買的藥可以敷一下。】
【先拿泡腳桶泡半個小時腳再敷藥,聽說特別管用。】
【時間久了聽說能根治。】
江攸寧戳著屏幕回:嗯。
剛回完,電話就響了。
她深呼吸了兩口才接起來,聲音柔和,“媽。”
“嗯。”慕曦正坐在書房看書,直到風刮開了窗戶,她才驚覺下雨了,立馬打了電話過來,“腳疼麼?”
江攸寧笑,“還好。”
她也沒法再躺著,干脆坐了起來。
門吱呀響了一聲,隨之而來的是燈被打開,沈歲和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杯熱牛奶。
“我沒事。”江攸寧只是瞟了一眼門口便收回了視線,下巴隨意搭在膝蓋上,一只手握著手機,一只手在被子里輕輕按腳,這樣會舒服一些。
“你看書吧。”江攸寧說:“上次辛語給我買了藥,我正要去實驗呢。”
“那些來路不明的藥不要瞎用,免得越用越嚴重。”慕曦說:“現在好不容易恢復的差不多了,可別再出什麼差錯。”
“嗯,我知道,之前讓小舅找人檢測過藥里成分了,醫生說挺不錯的,長久用說不準能治好。”
慕曦這才放心了些,轉口問道:“歲和呢?”
“在家。”江攸寧說。
慕曦:“那你讓他幫你做點兒事,別什麼都自己弄。”
“嗯。”江攸寧輕笑,“我知道,他剛幫我熱牛奶去了。您放心看書去吧,我這次真不疼,不跟您說啦,我去泡腳了。”
慕曦又叮囑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下一秒,江攸寧便收了笑。
汗珠順著她蒼白的小臉落在被子上,她皺著眉,整個腦袋埋在膝蓋里。
看上去非常痛苦。
沈歲和將杯子放在床頭柜上,坐在床腳,壓低了聲音問:“還好麼?”
“嗯。”江攸寧深呼吸了口氣,挪動著腳下床,“我去泡個腳,你睡吧。”
沈歲和皺著眉看向她紅腫起來的腳,伸手摁了下,疼得江攸寧倒吸了一口冷氣。
“歇著吧。”沈歲和說:“我去幫你弄。”
“哦。”
江攸寧平常都是自己一個人做的。
北城不是座多雨的城市,每年的降水量不到400mm。
暴雨更是少之又少。
沈歲和工作忙,她要麼就疼著睡去,要麼就自己耐著疼去泡個腳,然后躺在床上一夜難眠。
很少翻身,因為翻身多了會驚動沈歲和。
之前沈歲和也提過幫她,但她往往都是拒絕。
沒有麻煩他的習慣。
甚至在她心里,沈歲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睥睨世間的。
他不太適合做這些生活瑣事。
但今天她實在太疼了。
疼得想死。
因為走得多了,如今腳踝腫的像個饅頭。
她輕倚在床頭,溫聲道:“藥在第三個抽屜里,泡腳桶在儲物間第四個柜子里,先加水再插電。”
“可以直接從盥洗間接熱水,然后將藥包放進去就行。”
沈歲和應:“好。”
在沈歲和轉身之際,江攸寧喊他,“牛奶是給我的嗎?”
“嗯。”沈歲和說:“趁熱喝。”
-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
江攸寧后半夜才睡著。
太冷了,她不自覺跑到了沈歲和懷里。
這次不像往常,沈歲和沒有佯裝翻身來避開她。
許是可憐她腳疼,沈歲和的胳膊收緊了幾分,將她攬在懷里。
溫熱的體溫包裹她全身,她睡得還算踏實。
后半夜腳也沒再疼。
翌日醒來,天已放晴。
只是腳腫了。
估計沒個三五天好不了。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身側已經空了,她摸了下,冰涼。
沈歲和應當起來好一陣了。
房間里一如既往的空蕩。
還殘留著沈歲和的味道,和她的沐浴乳是同一種香味。
淡淡的薰衣草味彌散在房間里,她側過身,將腦袋埋在枕頭里發呆。
過了會兒,她才從床頭柜摸到手機。
沒看的消息有很多,都是看到下雨了發消息關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