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頭發都是阿嬌的。
事隔千年,阿嬌打了個冷顫,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自生下來便不曾剪過頭發,何況是這麼一長束。
這人偶一把頭發自然不是從她頭上剪下來的,而是有人細細籌謀,一根一根攢下她的頭發,把這些按到木偶的身上。
楚服寬慰阿嬌:“娘娘莫怕,這東西已經不能害你了。”
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害不害的。
楚服剝去木偶身上的衣裳,翻轉過來,看見背上殷紅的字,這是一段鎮魂咒,楚服心口一緊,上面寫了阿嬌的生辰八字,按照成盅之日推算,是阿嬌剛剛新嫁的時候。
那時楚服還未陪在阿嬌身邊,這一縷魄從體內抽出,并不會讓人立時身死,可三魂七魄不全,時間越長,受害越多。
比如,人魂俱全方能孕育新生,娘娘求子不得,喝多少湯藥都無用,乃是神魂不全的緣故。
怪不得,怪不得娘娘越到后來越是喜怒無常,是因為一魄離身太久了。
楚服心中有了判斷,她看著阿嬌說:“這是司巫的手筆。”
除了司巫,誰還能造這樣精致的木偶,木偶額間那點殷紅,取的便是阿嬌的血,與靈砂相合,給木偶點神。
木偶越強,阿嬌便越弱。
阿嬌怔怔出神:“司巫為什麼這麼做?”
道術昌行,司巫雖然已經不如原來那樣受到重用,但求雨祈福依舊在她權責之內,她不僅廣有田廈,出入宮廷也受人禮遇。
阿嬌對司巫向來是客客氣氣的,從來未曾得罪過她,為了求子還曾經求到司巫門上,讓她行巫術為自己求子,她為什麼要這樣害她?
“還能有誰害我!”木偶驟然變大,它盯著阿嬌,歷經千年恨意不消,“你這蠢貨!蠢貨!”
阿嬌突然之間心中升騰起怒意來,似有一團火在肺腑中燃燒,怒氣直沖腦門,這番狂怒來的突然,她抬手捂住頭,痛楚壓過了怒意。
又痛又怒之間想起劉徹,心中舊恨翻涌,恨不得能啖他血肉。
剛一升起這個念頭,通身金光突然閃爍,逼得楚服后退幾步,連同木偶都不敢再靠近阿嬌,阿嬌神魂一定,痛苦全消,她又看向了木偶。
“是劉徹害我?”她要問個明白。
可新嫁之時,兩人也曾經有過好時光,劉徹那時剛當太子,有許多政事要學,成日忙得不見人影,又怎麼能分神害她?
木偶平復了一會兒,她看著阿嬌:“自然不是劉徹,他當時還沒想得那麼遠。”
或許后來他感覺到了掣肘,但在當時他剛剛借著各方勢力當上太子。
“那是誰?”
“自然是你最和藹的舅媽,最可親的婆婆,王皇后。”木偶聲聲低語,一字一咬牙。
翻臉無情!恩將仇報!
木偶怒意一起,阿嬌又頭疼起來,這第二次她立刻就能壓制住了,吸一口氣,平復下來。
可那段時間是王皇后待她最好的時候,她剛進給劉徹,王皇后將她照顧得細致入微。
衣食住行全由她一手操持,阿嬌還心存感激,外祖母覺得理所應當,還曾告訴過阿嬌:“她膽敢待你不好,你便來告訴我。”
阿嬌那會兒替這兩母子說盡了好話,沒想到照顧她的衣食,是為了取她的頭發。
第133章 阿嬌今天同心了嗎?【補齊】
阿嬌知道了真相,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到了晚上也不肯出來吃飯。
楚服急壞了,她守在門邊,輕聲細語:“娘娘,若實在嘴里沒味不想吃,就嘗些清淡的可好?”
阿嬌跟她和那個人偶不同,她們都不用飲食飲水,可阿嬌吞了還陽符就是肉身,一天不吃自然會餓。
楚服雖然不能出去買,但可以點外賣,送到酒店大堂,再讓工作人員送到房門口。
阿嬌一聲不吭,她坐在窗邊,看著落日,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就算一開始她與劉徹是互為利益才締結婚姻,可她也是真心嫁給劉徹當妻子的。
王氏為什麼要害她?
王氏待她實在太好了,有時甚至比母親還更精心些,阿嬌與她曾經也是很親近的,因為親近她,連平陽公主都一并善待。
有多少回她在外祖母的面前替王氏說好話?
可這母女二人,一個下咒術奪她魂魄,一個獻無數美人給劉徹分薄寵愛。
突然之間便全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從椒房殿中會搜出木偶人來,她和楚服只是作同心盅,根本就沒有雕刻過木人,那木偶想必也是王氏早早就準備好的。
巫盅事發之時,外祖母已經死了五年,王氏早就穩坐釣魚臺,阿嬌想到誰也不會想到她的身上,誰能知道她早十幾年就已經布好了局。
只等這一日此事被揭破,憑阿嬌再怎麼喊冤也沒用了。
當年辦這事的人在十幾年中被她慢慢殺死,最后就只留下阿嬌,巫盅事一發,劉徹找到的罪魁當然是阿嬌。
張湯就算找出出什麼,難道還是親娘魘害兒子不成?
阿嬌抱著膝蓋,坐在窗前手腳冰涼,只覺冷意徹骨,仿佛千年前長門的冷風又一次吹遍她全身。
木偶終于重見天日,它只有半身能動,被楚服抱坐到沙發上,楚服打開電視給它看,它戳來戳去的換臺,最后津津有味的看起了古裝偶像劇《戲說漢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