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都怪我,如果我陪您去出征,您可能就不會生病。”
永平帝看著這個已經三十四歲卻依然沒有出嫁的女兒,眼中流露出憐惜與遺憾,無力地拍拍女兒的手,永平帝笑著道:“別哭了,聽父皇說。”
魏楹連忙捂住嘴,強忍哭意點點頭。
永平帝道:“你們三姐妹,父皇最偏心你。”
這一句話,就把魏楹苦苦忍著的眼淚重新勾落。
“可我也不是個好父皇,明明看出你喜歡誰了,卻礙著自己的面子,一直裝糊涂。”
魏楹眼淚一頓,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永平帝朝女兒笑笑,然后看向跪在旁邊的魏曕:“等我走了,你想辦法,成全楹兒與玉郎。”
這件事,永平帝也是景和四年時知道的。
那年夏天,崔玉到峨眉、樂山一帶賑災,那年夏天,女兒也在峨眉一帶逗留過。
還是年底女兒回來,提到峨眉山之風光,永平帝突然將兩個孩子聯系到了一起。
也沒有什麼證據,永平帝就是想起了很多舊事,想起女兒小時候喜歡黏在崔玉身邊,想起女兒拒絕嫁到周家時,說她夢里會嫁給京城最有才華的兒郎。
當時永平帝只把女兒的夢當吉兆,現在想來,女兒也算是提醒過他了,論才華論容貌,又有哪個才子比得過崔玉?
如果不是知道這門婚事很難成,女兒又怎麼好好地不愿嫁人?
抓到了一蛛絲馬跡,永平帝再暗暗觀察女兒崔玉,也就什麼都看得出來了。
永平帝對崔玉沒有任何不滿,換個身份,他也早會成全這對兒苦鴛鴦。
只是,真把女兒嫁給崔玉,那老五該管女兒叫姐姐,還是叫舅母?
為著這一層,永平帝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晃就過了八年。
如今他要走了,生前在意的一些事,此時突然沒那麼介意了。
“別哭,是父皇對不起你,耽誤你這麼久。”
眼看女兒撲過來,淚跟下雨似的,永平帝很想再抱抱女兒,可他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他最后看向兒子,他要走了,這個國這個家,以后都要看兒子的。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所托。”魏曕緊緊握住父皇的手,鄭重承諾道。
永平帝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
承平元年,春。
新帝前去春耕,閣老崔玉也陪著去了,一身布衣。
黃昏回到崔府,崔玉才從管事口中知曉,有人拿著他的玉佩拜訪,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
清涼寺一別后,崔玉叫人訂做了一對兒玉佩,一枚他自己戴,一枚送給魏楹,道魏楹以后如果有事要來崔府找他,無論喬裝成什麼樣,拿出玉佩,管事便會直接將她請到書房。
即便如此,因為魏楹常年在外走動,只有年底才會回京,這枚玉佩,一年能用上兩次都算多的。
自從先帝駕崩,這還是魏楹第一次來找他,也是兩人第一次有機會單獨見面。
崔玉匆匆去了書房。
魏楹已經等了他一個多時辰,坐累了,這會兒無精打采地躺在內間的榻上。
她仍是男裝打扮,下巴上的胡子偽裝得更長了,手搭在腹部,無意識地轉動那枚玉佩。
見到崔玉,魏楹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崔玉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道:“公主節哀。”
魏楹再看他一眼,眼淚滾下來,翻過身投入他懷里。
崔玉輕輕地拍著她的肩。
魏楹哭了很久,哭夠了,她坐起來,靠在他身上問:“你知道,父皇臨走前跟我說了什麼嗎?”
崔玉不知。
魏楹便哽咽地告訴了他:“原來父皇都知道,卻沒有怪罪過我們。”
她這麼不懂事,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父皇懲罰她都是應該的,可父皇并沒有,反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成全著她與崔玉的私會。
崔玉回想先帝對他的恩遇,萬般感慨,只化作一聲嘆息。
等魏楹哭夠了,崔玉低聲道:“你不來,我也準備去見你了,三爺登基已有半年,朝局穩定,我在與不在都沒有太大關系,所以,如果公主不嫌棄,我愿將剩下的余生,都追隨公主。”
現在正是公主最傷心的時候,也是最需要他的時候。
他幼時進燕王府,從此為先帝效力,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如今朝堂人才濟濟,真的不缺他一個。
都四十五歲了,再不到公主身邊,再過幾年,公主怕是真的要嫌棄他了。
“三哥與你關系甚篤,以你的資歷,做首輔都行,真的要退下來嗎?”魏楹摸著他依然俊美儒雅的臉龐問。
崔玉握住她的手,道:“臣更想做公主的面首。”
魏楹就笑了。
兩人商量好了,崔玉先進宮給淑太妃請安。
淑太妃早知道弟弟與魏楹有情,一耽誤都到這個歲數了,弟弟終于愿意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淑太妃只覺得欣慰。
“你盡管去陪公主,姐姐每日陪伴太后,衣食無憂,無須你擔心什麼,老五也有妻子兒女陪伴,更不用你惦記。”
崔玉笑道:“太后和善,臣弟確實放心。
”
還在燕王府時,姐姐與溫夫人就交好,現在溫夫人母憑子貴成了太后,姐姐在后宮,更不怕被誰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