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祖父在自家的池子里養了烏龜,殼也很大,但殷蕙就是更喜歡寺里的這只。
坐到池子邊上,殷蕙解開腰間的荷包,里面裝了一些最新鮮的苞谷粒。
魚蝦昆蟲都不方便拿,幸好這只大烏龜也愛吃苞谷。
殷蕙先丟了一顆苞谷粒在大烏龜身邊。
大烏龜動了動腦袋,旁邊一只小烏龜撲通一聲從山石上翻下,游過來吃了苞谷粒。
殷蕙繼續丟,丟到第七顆的時候,大烏龜終于吃到了,并且直接游到了殷蕙面前。
有孩子抓著樹枝要戳大烏龜的殼,被金盞勸止了。
殷蕙陪夠了大烏龜,趁日頭還不高,決定去山里面的官道上跑馬。
金盞與六個護衛待在路口等著,只有兩個護衛保持距離跟在殷蕙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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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馬的人不算多,但也并非只有殷蕙主仆,因此,當身后有馬蹄聲靠近,殷蕙也沒有回頭去看。
直到一匹四蹄雪白的黑馬從身旁經過,才吸引了殷蕙的視線。
殷蕙知道,魏曕的坐騎便是一匹白蹄烏,乃燕王所贈,魏曕每次都門都騎白蹄烏。
就在殷蕙剛因為這匹白蹄烏想起魏曕的時候,那馬突然放慢速度,再與她保持半個馬頭的距離同跑起來。
殷蕙終于看向馬背之上。
熟悉的清冷面容闖進視野,殷蕙心頭大震,她本能地攥緊韁繩,再迅速垂眸,避開了他的視線。
魏曕則將她的神色變化看在眼里。
這一路,她都快活得像只小蝴蝶,除了少數幾個輕浮子弟,她幾乎對誰都笑。
可就在剛剛,她看見他的瞬間,笑容消失了,臉也冷了下去,回避的眼神,不知是怕他還是厭棄。
魏曕同樣攥緊了韁繩。
兩人的婚事沒有上輩子那麼順利,魏曕想過各種可能,在這一刻之前,他都沒有想過是她自己不愿意嫁。
難道,她真的也從景和二年回來了,而且不愿意再嫁他?
白蹄烏跑得很快,殷蕙勒住馬,如果魏曕守禮,就該繼續往前跑。
可魏曕也停了下來。
搭訕的意思顯露無疑,殷墉派來保護孫女的兩個護衛立即一前一后地擋在殷蕙面前,橫眉冷目地瞪著魏曕。
魏曕示意長風退后,他看著躲在二人身后的殷蕙道:“在下魏曕,燕王三子,可請二小姐移步說話?”
殷家的兩個護衛:……
對付過的浪蕩子弟那麼多,眼前這個是身份最尊貴的一個。
攔還是攔著,二人卻不約而同地看向殷蕙。
在這短短的功夫,殷蕙已經想了很多,她不知道魏曕為何而來,可她都不想多與其糾纏。
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今日只是兩人的初次見面,他長得那麼冷,她剛剛的震驚完全可以推脫成被他嚇到了。
再聽魏曕自報身份,殷蕙便裝作嚇得身體一晃。
殷家的兩個侍衛剛要下馬,魏曕已經跳了下來,一副要沖過來扶她的架勢。
殷蕙晃了一下就穩住了,再居高臨下地看著魏曕,她咬咬唇,質疑地問:“你說你是燕王三子,有何證據?”
她好像有點怕,但眼神也有點兇,仿佛把他當謊報身份的紈绔看。
魏曕抿唇,她到底認不認得他?
心里這麼想,魏曕還是拿出了燕王府的腰牌。
殷蕙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
看過腰牌,再上下打量他一番,殷蕙好像終于信了,視線一轉,指著前面一條山間小路的路口道:“那邊清靜些,三爺有什麼想問的,去那邊說如何?”
魏曕緊緊地看著她的臉:“好。”
殷蕙就先跑過去了,吩咐兩個護衛就在旁邊等著,不用跟著她,也不用離開太遠。
說完,殷蕙騎馬拐進山間小路。
魏曕很快跟了進來,長風也留在了路口。
野樹叢生,拐進來幾丈之后,殷蕙下馬,站在一處樹蔭下。
魏曕也跳下馬,朝她走來。
沒等他靠近,殷蕙低頭行禮,忐忑地問:“三爺可是因為我拒婚而來?”
魏曕停步,看著她道:“是,我誠心求娶,不知二小姐為何不嫁。”
殷蕙像普通的閨秀面對外男一樣,局促地攥著手:“祖父沒跟您說嗎?我不敢高攀。”
魏曕不信:“是不敢高攀,還是有人威脅你?”
殷蕙抬起頭,茫然地問:“威脅我?”
魏曕沒有回答,只審視地盯著她的眼睛。
殷蕙仿佛被他嚇到一樣,轉過去,低聲道:“沒人威脅我,三爺乃人中龍鳳,我只是鄉間野草,確實不敢高攀。”
魏曕看眼路口,忽然走過去,抓住她的手腕。
殷蕙驚恐地看過來。
魏曕冷聲道:“你真的沒見過我?”
殷蕙連連搖頭,試著將手掙脫出來。
魏曕看著她這緊張害怕的模樣,倘若不是跟了她一路,倘若不是親眼見過她面對紈绔子弟也從容不迫的淡然,魏曕可能真的要信了。
只需要再試探一句,就知道她到底是十四歲的殷蕙,還是景和二年回來的殷蕙。
“你可否想過,你我都回來了,衡哥兒會如何?”
魏曕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
聽到“衡哥兒”的瞬間,殷蕙的掙扎頓住了。
這次重生,她能彌補很多遺憾,唯一新生的遺憾,便是衡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