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屋里隔著琉璃窗曬太陽,紀纖纖指著四郎身邊的高挑少年道:“看,那就是二爺給四郎挑的伴讀太監,叫李讓,今年都十五了,跟二郎身邊的劉進一個年紀。”
殷蕙道:“四郎身子特殊,二爺是怕伴讀太小照顧不周吧。”
紀纖纖哼道:“對個庶子倒是夠上心的,多把這些心思放在差事上,也不至于天天被父王罵。”
殷蕙就沒有說什麼了。
紀纖纖打量她一眼,放低聲音問:“都生完四十來天了,你身上可干凈了?”
殷蕙笑了笑:“差不多吧。”
紀纖纖稀奇道:“說起來,你懷孕前三爺專寵你,你買的那兩個美貌通房派不上用場,可從你懷孕到現在,就算三爺去年十一月才從戰場回來,到現在也兩個多月了,那兩個通房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是已經懷上了,藏著掩著怕被你發現?”
因為殷蕙這邊沒有庶子,很多時候紀纖纖找她抱怨四郎的事都像對牛彈琴,紀纖纖就希望澄心堂也快生個庶子出來,到時候妯娌間更能說到一塊兒。
殷蕙心想,那兩個通房壓根就算不得通房,因為魏曕根本沒有去睡過她們,甚至魏曕讓她安排這兩人,也是那年徐王妃特意提起,魏曕才如此敷衍一下。
沒有庶子就意味著少了很多麻煩,殷蕙對此樂見其成,所以她沒有向紀纖纖說出真相,只笑道:“三爺不熱衷女色,看我懷循哥兒都隔了整整兩年,她們沒那麼容易懷上的。”
紀纖纖嘖嘖道:“該不是你動了什麼手腳吧?”
殷蕙正色道:“二嫂休要胡說,我可不敢背上殘害王府子嗣的罪名。
”
普通富貴人家或許還會鬧出幾件妻妾互相謀害對方子嗣的事,在燕王府,有燕王、徐王妃當家,根本不可能。
這玩笑確實重了,紀纖纖忙道:“沒有最好,如今你身子一恢復,她們更沒希望了。”
殷蕙不想再聊這些,問紀纖纖都給四郎準備了哪些帶去學堂的東西,有二郎在前,紀纖纖更有經驗。
紀纖纖心不在焉地提了幾樣。
殷蕙也裝作聽得很認真。
.
午后,殷蕙趁天暖洗了個澡。
正坐在次間曬頭發的時候,魏曕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
最近他們兄弟幾個應酬都多,這家吃完吃那家,今日去的是郭家。
見魏曕進來后就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殷蕙吩咐金盞:“快給三爺端碗醒酒茶。”
金盞忙去了廚房,銀盞也退下了。
魏曕站在榻前,看著仍然靠在窗邊的她,一頭烏黑蓬松的長發全都披散著,姿態愜意慵懶。
“沐浴了?”魏曕瞥眼她身上緋色的緞面夾襖,喉頭滾動問。
殷蕙看向窗外,故意沒有回答,他這人,餓得狠了,目光也更敏銳,她只是洗個澡,他就猜到她身上已經徹底爽利了。
屋子里一片安靜,透明的琉璃窗倒映出殷蕙的面孔,以及不遠處他面朝她的身影。
院子里,金盞端著醒酒茶回來了。
魏曕也聽到了腳步聲,移步去了廳堂,殷蕙聽見他吩咐金盞:“備水。”
備水,自然是沐浴的水。
殷蕙笑了笑,男人愛干凈也有好處,再急也記得把自己收拾整潔。
頭發已經差不多都干了,殷蕙擺好枕頭,在冬日溫暖又不刺眼的陽光下假寐起來,仍然朝著窗戶這邊。
外面傳來腳步聲,是魏曕。
殷蕙唇角上揚,又及時抿了下去。
“困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后,魏曕從她身后抱過來,挺拔的鼻梁穿過她的發絲,抵上了她的后頸。
殷蕙迷迷糊糊般嗯了聲。
魏曕握住她的手:“去里面睡。”
殷蕙嘟噥道:“懶得動了。”
魏曕就抱著她去了里面。
進了帳子,她再也無法裝睡,魏曕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席卷了她,他呼出來的酒氣也熏醉了殷蕙。
某一時刻,殷蕙想到上午她才對紀纖纖編的瞎話,說魏曕不熱衷女色。
她便笑了一下。
魏曕看見了,停下來問:“笑什麼?”
殷蕙搖搖頭,這時候提及嫂子,既不妥,也敗興。
魏曕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借著歇晌的名頭,放縱了足足一個時辰。
后來兩人依偎在一起,各自無聲地回味時,殷蕙忽然在他的左臂上摸到一處疤痕。
她震驚地撐起來,低頭去看。
男人白皙結實的上臂處,確實有一道長長的疤,因為才結痂脫落沒多久,看起來十分明顯。
“皮外傷,早無礙了。”魏曕拉她躺下來,替她掩好被子。
殷蕙看著他清冷的眉眼,手依然貼著他的那道疤。
上輩子他去抗擊金兵,雖然立了一樣的戰功,手臂這里卻沒有受傷。
“刀傷?”殷蕙后怕得猜測道,無論匈奴還是金兵,都擅長使用一種彎刀,她亦有耳聞。
魏曕默認,見她臉色發白,解釋道:“只劃傷了表面,血都沒流多少。”
殷蕙垂眸,依賴般靠到他胸口,如此來掩飾真正的情緒。
她并非單純為他受傷而后怕。
金兵的刀能砍在魏曕的手臂上,就能砍中他的脖子,戰場兇險,上輩子他毫發未損,不代表這輩子一定無事。
可她根本沒有摻和這場戰事,甚至還保住了馮騰的命,更為公爹添了廖十三這員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