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午宴還早,我帶您去藏書閣看看?聽祖父說,我們殷家曾經有位老祖宗愛書如命,派人去各地搜羅了一些孤本,或許有您感興趣的。”
燕王的五個兒子里,魏曕的武藝最出眾,但他亦有文采,只是魏旸、魏昳時常賦詩作畫展現自己的文雅,魏曕寡言少語的,從不賣弄這些。殷蕙畢竟陪他過了十年多,知道他有多喜歡待在書房,偶爾還會帶本書到后宅,睡前翻看幾頁。
魏曕果然意動,接受了她的提議。
兩人又去了藏書閣。
殷家的藏書閣位于殷家祠堂東側,別的閣樓主要用木材修建,殷家的藏書閣經過幾代改建,如今成了一座完全用紅磚修葺的兩層樓閣,旨在防火。墻壁四面開窗通風,窗戶全是透明的琉璃,哪怕關上窗,藏書閣內依然陽光明亮。
“三爺,夫人。”負責照看藏書閣的老管事看到二人,趕到門前恭敬地行禮道。
回到娘家,殷蕙看誰都親切,笑道:“您去忙吧,我帶三爺隨便看看。”
老管事識趣地退下了。
殷蕙請魏曕入內。
藏書閣內擺放著一排排的書架,藏書分門別類擺放有序,每個書架一側都掛著類別的名稱,譬如經史子集。
殷蕙刻意走在魏曕身后,他對哪里感興趣,她就跟著走。
一樓逛了遍,兩人去了二樓,上面的藏書更珍貴,甚至有批名家字畫,魏曕的腳步終于慢了下來。
逗留了兩三刻鐘,魏曕只動手取下過五本書,翻看片刻,再放回去。
殷蕙默默記下這五本書的書名與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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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午飯,魏曕帶著衡哥兒先行離去,他雖走了,卻留下長風供她差遣。
聰明人行事謹慎,不會明目張膽地得罪權勢之家,反而是那些蠢的,容易為一時意氣而沖動犯錯。
殷家現在分成了兩房,大房是她與殷閬姐弟,一個婦弱一個年少,二房真想出什麼蠢招,姐弟倆如何抵擋。殷墉再護著她,終究老了。
殷景善、趙氏賠了一頓飯的笑臉,送走魏曕后,夫妻倆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正要向殷蕙發作,就見殷蕙身后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國字臉冷面男人,腰間佩劍,顯然是個護衛。
三爺的護衛,燕王府的護衛!
夫妻倆忙又收起怒色,決定再忍忍。
“爹,明日過繼的事,咱們再好好談談吧?”殷景善扯出笑臉道。
殷墉點點頭。
趙氏再對殷蕙道:“阿蕙也跟著聽聽。”
哼,等一家人進了廳堂,護衛留在外面,她再將門一關,就算不敢打這死丫頭,她也要罵哭她!
殷蕙笑了笑:“大事祖父、二叔做主就好,我先跟二弟說說話,順便在東院給他挑間院子。”
殷墉道:“去吧,明早就要忙起來,你就這半日閑了。”
殷蕙便叫上殷閬,在長風與金盞的護衛下回了東院。
午后的陽光明媚,只是寒冬的空氣依然凜冽,殷蕙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來。
殷閬也馬上停下,與她隔了兩步的距離,對上殷蕙的視線,少年郎略顯局促地垂下眼簾。
感動歸感動,姐弟倆畢竟很少見面,彼此不了解,難免生疏。
殷蕙來到他身邊,捏了捏他的胳膊,皺眉道:“穿得這麼少,不冷嗎?”
殷閬看著姐姐繡著梅花的裙擺,低聲道:“還好。”
趙氏的苛待都藏在暗處,譬如冬日炭火給的少,冬衣做的薄,好在,他都習慣了。
殷蕙親眼目睹過少年郎屋里的冷清,不忍再想那些苦,轉身對金盞道:“你去找德叔,讓德叔安排兩個小伙計,一個去錦繡樓給二少爺拿幾套冬裝,一個去請周叔過來見我。”
金盞領命而去。
殷蕙與殷閬并肩而行:“阿閬,你對二叔他們還有留戀嗎?”
殷閬:“沒有。”
他回答地干脆,說完了才生出擔心,姐姐會不會覺得他過于冷漠無情?
殷蕙卻只是朝他笑:“沒有最好,我真怕你身在曹營心在漢。阿閬,咱爹娘去世的早,我也出嫁了,往后你就是殷家大房的繼承人,也是這東院的主人,姐姐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身份,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做人,除了祖父,你不要向殷家任何其他人低頭示弱,你能做到嗎?”
殷閬看著新認的姐姐。
姐姐長得很美,明亮的陽光落在姐姐的臉上,那笑容好像也是暖的。
殷閬不自覺地也笑了:“姐姐放心,我能。”
以前他孤零零的,活成什麼樣都沒人在意,現在不同了,他有姐姐,為了姐姐幫他的心意,他也要活成一個人樣來。
殷蕙看出了少年郎發自肺腑的感激。
可她受之有愧,她幫殷閬的目的,并非單純地心善。
“阿閬知道姐姐為何要幫你嗎?”殷蕙邊走邊問道。
殷閬因長期受寒而蒼白的臉突然浮現一絲紅暈,為曾經被姐姐目睹他的凄慘而窘迫。
殷蕙拍拍他的肩膀,指著東院里的一草一木道:“不單單是憐惜你,姐姐有自己的私心,二叔二嬸的為人你比我更清楚,殷家的基業靠不了他們,大哥……祖父信任大哥,可我不信,東院是我的家,殷家也是我的娘家,我不想將自己的家完全托付給一些我不信任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