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盞回來后,先去靜好堂給溫夫人送饃,再回澄心堂見主子,笑嘻嘻的:“夫人,我看見杉姑娘身邊的丫鬟了,也去排隊買饃,被我發現,她還躲呢。”
殷蕙想起昨夜魏杉嘴硬嫌棄她們的樣子,笑了。
人其實生來不分貴賤,都是肉長的骨撐著,只分有錢沒錢。既然舌頭都一樣,那麼平民百姓叫好的吃食,王孫貴胄同樣也會喜歡,差別就在于,老百姓舍不得天天吃美味,偶爾吃一頓會惦記一輩子,有錢人買得起,可以經常吃,過了新鮮勁兒可能就覺得膩了。
譬如這個烤肉饃,燕王府里的眾人們再喜歡吃,多吃兩頓也就放下了。
王府繡房的管事嬤嬤帶著小丫鬟過來了,給各房主子裁量身段,準備縫制四套冬裝與新年過節的新衣。這是份例,如果哪個主子覺得四套新衣不夠穿,也可以自掏腰包另做衣裳,只要不是過分奢侈,誰也不會管。
“三夫人又長高了。”繡房的嬤嬤替殷蕙量完,笑著恭維道,“身段也更好了。”
殷蕙也能感覺到隨嫁的那些衣裳現在穿起來并不是那麼合身,裙子還好,上衣的胸口多多少少都有些緊,而去年秋冬在王府做的新衣又都是孕婦穿的,此刻穿起來又過于寬松肥大。
重陽節前,殷蕙又出了一趟門。
探望祖父是真的但也是幌子,這次祖孫倆沒聊多久,殷墉有事要處理,殷蕙也沒留在殷家用飯,與祖父分開后,她去了錦繡樓。
錦繡樓是平城首屈一指的綢緞莊,這里賣各種名貴的綾羅綢緞,也有擅長各種精美繡法的繡娘替有有錢人們縫制新衣。
錦繡樓原是殷家的產業,殷蕙出嫁時,殷墉將整個錦繡樓作為陪嫁送給了小孫女,包括里面的管事與繡娘們,除此之外,殷家還專門從杭州、福州、蜀地、山西挑了四家染坊送給小孫女,不但能保證殷蕙的錦繡樓能自給自足,還能做其他綢緞莊的生意。
雖然殷家還有更多的染坊與綢緞莊,但殷墉送給小孫女的這份陪嫁,乃是挑了其中生意最好的幾家產業。殷蕙的二叔二嬸曾為此與老爺子鬧了一場,認為老爺子過于偏愛殷蕙。夫妻倆的理由是,自古以來,家產都是留給兒子孫子的,女兒孫女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給份嫁妝足夠了,哪有分家業根基的?
殷墉卻堅持送了這些產業給殷蕙。
殷景善再反對,殷墉就說:“咱們家的家業,等我死后,本該你與你大哥一人一份,你大哥命苦早早沒了,只留阿蕙一個血脈,我只是把本該屬于你大哥的一小部分給了阿蕙,留給你的更多,哪里不公平?”
殷景善這才不吭聲了。
上輩子殷蕙一心都撲在魏曕與兒子身上,手里的銀子太多了,從小不必為銀錢煩惱的她,對祖父送她的任何鋪子都不曾上心,完全交給周叔打理,好在周叔對她足夠忠心,再加上背靠燕王府這棵大樹,沒有讓這些產業出現什麼問題。再后來,殷景善、殷聞父子倆敗光了殷家的產業,竟然還跑來央求她,希望她能把那四家染坊還給他們,讓他們重振殷家家業。
殷蕙自然沒有理會。
重生一回,殷蕙收回了對魏曕的心,自然也有心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周叔再可靠,今年也快五十了,她能再用周叔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周叔總有干不動的時候,萬一新的管事能力不行,她自己又什麼都不懂,豈不是要步二叔一家的后塵,讓祖父苦心分給她的產業也敗落了?
所以,她必須熟悉這些產業的經營,必須趁祖父周叔他們還在,扶植栽培下一代管事。
正是吃午飯的時候,錦繡樓里的客人不多,女掌柜劉曼娘坐在柜臺后撥打著算盤,不經意朝外看了眼,然后就愣住了。
殷蕙朝劉曼娘笑了笑。
她是祖父的掌上明珠,從小就喜歡跟著祖父四處走動,外地太遠沒辦法,但平城里面殷家的大小鋪子,殷蕙都去過,又因為女孩子愛美,殷蕙來錦繡樓的次數最多,與劉曼娘也十分熟悉。
用劉曼娘的話說,殷蕙乃她看著長大的。
“我的二小姐,您不在王府待著,怎麼自己出來了?”丟下算盤,劉曼娘激動地跑出來,又以最快的速度將殷蕙請到了后院。
“二小姐,您出門沒關系吧?”
燕王府就是平城百姓眼里的天,劉曼娘又快兩年沒見過殷蕙了,自然把燕王府想成了輕易不能進出的地方。
殷蕙笑道:“一個月出來一次還是沒關系的,您先派人把周叔請來吧,咱們慢慢聊。”
劉曼娘馬上吩咐一個小廝去請周叔。
殷蕙的陪嫁產業太多,周叔每家都要管,是個大忙人。
殷蕙再讓劉曼娘拿軟尺來,她要在自家鋪子里另做六套冬裝、六套春裝。
一季十套,于她而言不算奢侈。
劉曼娘很高興,一切準備就緒,她一邊替殷蕙量尺寸一邊感慨道:“上次給小姐做衣裳還是準備陪嫁呢,今日終于又有機會了,哎呦,小姐的腰怎麼還這麼細,一點都不像生過孩子的,嗯,胸又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