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饒是如此,它還是咬著牙面露恨意,一副毫無悔意的模樣。
見狀秦廣王一拂袖,下方的怨鬼戴蕓便不受控制地飄了起來,跌在殿外右側的一處高臺之上。
此處臺高一丈,鏡面大約十圍,是一面巨大無比的鏡子。
正是秦廣王殿中的第一寶器:孽鏡臺。
但凡身負孽障的鬼魂只要站到臺前,其一生中所有的罪孽和惡行,便都能被映照出來,一覽無余。
戴蕓生前在瓦拓村布下詛咒,用較為殘忍手段報復幾名村民,在他們死去還撕碎了他們和王林的魂魄……這些過于狠辣的手段,都一一浮現在鏡中。
要不是顧之桑的插手破壞了詛咒陣法,現在整個瓦拓村都將變成人間煉獄。
如果按照孽鏡臺中罪行,那戴蕓是要先去十八層地獄受火烤刀刑,而后再在鞭獄中懺悔百年。
而鞭獄之刑對每一個陰魂來說,都是極其痛苦的折磨。
很多受刑的惡鬼根本撐不過年限,便魂飛魄散了。
蔣子文撫平案前的生死冊,正準備提筆勾畫,一襲黑衫的范無救忽然出現在殿尾。
祂雙手作揖,恭敬道:
“稟報秦廣王殿下,殿外有鬼眾聚集,申請對厲鬼戴蕓之案加以鋪陳。”
蔣子文眉尖微挑,一揮拂袖,殿前的幕簾便被掀開。
祂這才看到,第一殿外竟烏壓壓聚集了上萬鬼魂,一眼掃去殿前霧蒙蒙一片,其中大部分都是女鬼,見到第一殿的幕簾打開后紛紛拜見秦廣王。
蔣子文道:“你們要替此鬼求情?”
半晌一名身著舊時長裙挽著發髻,頭插一支樸素珠花的女鬼幽幽飄至殿前,深深伏拜:“見過秦廣王。
”
“奴家琴莨,生前乃是某朝御史之女,因父輩被斬落于黨爭之中全家流放,年幼時落入青樓中充當賣藝不賣身的藝妓,卻遭當地的紈绔歹人欺凌侮辱至死,尸體被丟于橋下,被野狗蟲蟊啃噬鉆心,最后只剩白骨……”
女鬼琴莨回想起往事時,聲音中仍帶著森森恨意。
“可那紈绔子背靠縣令父親,非但沒有被判罪,反而繼續大搖大擺吃酒享樂,而那些衙役和附近百姓提及奴家之死,竟以奴家出身青樓為理由,認為奴家賤命一條,被折辱至死也是活該。
所以奴家化身骨女,只為報仇。。”
秦廣王蔣子文眼眸微瞇,忽然想起來了此鬼的身份。
'骨女’琴莨,死了一千三百多年,其中有近千年的時間,都是在地獄刑罰中度過的。
因為它死后在當地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披著美艷皮囊之下是枯骨,將當地縣令一家,以及從犯和包庇之人全都絞死。
除此之外它還在附近村鎮殺害了數十名男性。
盡管都是些作惡多端,欺負妻兒父母之人,但它作為一個逃犯鬼,是沒有資格去懲戒他人的。
被緝拿回地府時,它已經是紅衣厲鬼了。
千年過去,它已然成為地府中掌管一方領域的鬼將。
琴莨幽幽說道:“奴家并不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開脫,也從不后悔我的決定,但我身后的姐妹中也有諸多生前受了欺負,壓迫,死后卻發現地府也并非仙境。”
眾多跟隨前往秦廣王殿的鬼魂,并不都是大鬼。
許多陰魂在閻王的威壓下瑟瑟發抖,根本不敢抬眼,但它們還是來了。
這些陰魂中有的生前被夫家折磨至死,有的被欺辱后遭萬人唾棄自縊而死……
她們死在幾百,甚至是千年以前,死在那個有諸多教條和壓迫的年代。
而當時地府的法則受到天地平衡制約,是和陽間律法基本相近的。
許多陰魂走過孽鏡臺前,甚至會浮現出一些在如今看來十分可笑的罪行:不孝公婆,沒有兒子,多言,淫蕩……
也就是所謂的“七出之條”。
這些陰魂很平靜地走過了孽鏡臺,順從接受了這些罪責,甚至從沒有想過這些并不是她們原生的‘罪’。
直到近些年來陽間實行改革,越來越多思想更前衛的陰魂涌入地府,陽間律法也在慢慢修改,才讓地府的律法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但這些變化,許多死了很多年的老鬼,或是分散在各個犄角旮旯小地獄的鬼魂,是根本感受不到的。
直到那檔橫空出現在地府的直播:《靈事》第三季。
直到那個叫做顧之桑的玄師出現在節目中。
她不同于以往人鬼對立,見到陰魂便喊打喊殺就要祛除,而是把許多地府鬼魂沒有見過的新鮮事物帶到了它們的眼前,幫助許多陰魂洗刷了怨屈。
同時也讓很多渾渾噩噩的,早早死去陰魂們意識到,原來她們是不該被稱為罪人的。
琴莨又一拜,說道:
“奴家斗膽說上一句,孽鏡臺前無好人。只要是人就有私欲。”
“戴蕓確實有罪,奴家也有罪,可我們這些受盡屈辱而死的怨魂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在替自己報仇。
既然天道和地府都允許我們這些小鬼修出道行,又何嘗不是在給我們為自己報仇雪恨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