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像是玻璃做的，剔透又易碎。

　　他看似嬌貴，弱不禁風，實則骨子里又并不柔弱，不是脆而不堅。

　　羸弱的身體里，其中的堅韌氣質，如同暴雨孤崖上的一朵堅韌的花，被摧殘著卻妖冶地盛放著。

　　你說他荏弱嗎？好像也不，他的脊梁看似孱弱，卻直直挺立著，像寧折不屈，無人能撼動。

　　今天，天晴，她剛到程家，因為她是新入職沒幾天，所以管家就把她叫過去了。

　　“夫人和二少爺已經回來了，所以大少爺最近心情不好。”

　　“二少爺素來最愛針對少爺，你們平時多注意點。”

　　姜茶茶站在角落里，有點沒精神，她給自己帶了條幾塊錢的便宜速溶咖啡，遠遠就能看見他坐在堆金疊玉的大廳里。

　　華麗的歐式沙發上，坐著兩個大宅的主人。

　　一個明明中年，卻看起來比三十多歲女明星還要漂亮的女人，是大宅的女主人，也是程槙的母親。

　　另一個，長相有些妖氣，表情不動的時候就已經顯得非常陰鷙。

　　像是霸道總裁小說里，里面玩世不恭、輕世傲物的公子哥。

　　他們倆像這個家正統的存在，衣著體面華貴，正在精致地享受著下午茶。

　　程家的二少爺給自己的咖啡里加了點糖，用小湯匙慢慢攪拌著，便優雅地喝了一口，修長的腿橫在地面，每天都有仆人擦得锃亮的皮鞋有節奏地點著，仿佛在施壓著什麼。

　　雖然說是兄弟，但二少爺目前在姜茶茶看來，還不曾正眼看過程槙。

　　而她關心的那個少年，則坐在輪椅上，垂著眼，安靜而無言。

　　他不是一個沉默的人，卻沉默了，像是有什麼東西忍而不發。

　　他一貫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姜茶茶看向他的背影。

　　脊梁挺得很直，他慢慢喝著茶。

　　他在輝煌金碧的大廳里好像被劃清了界限，融入不進去，像是孑然一人。

　　姜茶茶覺得奇怪。

　　手里的杯子被注入熱水，咖啡燙焦發出香味。

　　管家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因為是在休息室，趁現在有空暇時間，管家摸了摸口袋，給自己點了根煙。他抽了一口，目光不見波動。

　　他看了眼大廳里那個孱弱的背影，吐出了口煙霧，“現在的夫人……其實不是大少爺的親生母親。”

　　他頓了一下，沒什麼感情地道：“是他的繼母。”

　　“大少爺的親生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重病，沒搶救過來。”

　　管家手指夾著煙，在煙灰缸上抖了抖，聲音慢慢壓低：“我聽說啊，先夫人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影響了救治。”

　　“據說最后好像還是因為被先生給氣沒的，丟下幾歲的小少爺，然后撒手人寰，走了。”

　　“最后一晚，先生和夫人在病房里吵架。大少爺當時……好像就在角落里安靜地看。不過也可能是假的，這種事，當時誰都記不清了。”

　　“不過有一件事是真的，大少爺的母親頭七還沒過，現在的夫人當年就挺著大肚子，叫人搬各種行李，住主大宅了。”

　　……

　　姜茶茶沉默了，她垂下眼簾，極緩慢地喝了一口咖啡。

　　便宜的咖啡果然不好喝，程槙的經歷也叫人不好受。

　　她慢慢咽下這口苦澀又帶點焦味的咖啡，喝了沒幾口，轉身就倒掉了。

　　眼前的鎂光燈還是一閃一閃的，讓人覺得像墜入了一個不真實的夢。

　　明閃閃，燈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姜茶茶睫毛微動，能看見他精致的臉上一會兒被閃光燈照得冷白無瑕疵，閃光一沒，他的優越鼻梁附近又陷回了一片陰影，讓他的骨相更加的出色迷人。

　　他櫻紅的唇微張，靠近她的耳朵，呼吸的時候溫熱的氣息粘附在她的耳朵上，明明什麼都沒說，旁人看來，卻像是兩人在說什麼話，很是親密，兩人的磁場好像也在變化，刺激著人的心臟。

　　外面的記者爭先恐后地拍攝著他們，程槙的粉絲都跟瘋了一樣，有些在激動地叫，有些人眼睛都快把她給瞪穿了。

　　閃光燈更多了，姜茶茶一時覺得天旋地轉，眼睛只剩下了撲朔的白光，還有眼前的漂亮的眼睛。

　　他的眼仿佛隔著萬重山，仿佛隔著抹不開的霧，看什麼，都仿佛是濕漉漉的，像是氤氳著一層水霧。

　　他是高級的藝術家，也像是娛樂圈里萬眾矚目的大明星，只要他想，輕輕松松張開手，就能帶給她一個紙醉金迷的夢，隨意就能將她送上熱搜，獲得她前所未有的名氣。

　　鎂光燈，名氣，名利場。

　　這些，隨隨便便哪一樣，都足夠讓一個心智尚且不成熟的女孩失足，沉淪在里面去。

　　姜茶茶眨眨眼睛，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程槙覺得她矮得可愛。

　　同樣是男生，他真不知道她個子是怎麼長的，要不是本領和力氣都還不算，這樣的身高去當保鏢，早就被人轟出去了。

　　他下頜停在那不移，唇腹黑地彎了彎。

　　他倒是想看看，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耐心等待著。

　　沒等待到想看的反應，就見她可能因為耳朵癢，不小心偏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