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嵇珹面色陰沉,隔著破舊的門扉,凝望里面的少女。
哪怕看不到閨房內的小橘子,腦海中卻能清晰地浮現出她病弱的憔悴模樣……
他寬袖下的手緊握,眸底墨云翻涌。
心底涌出百樣種滋味,似心疼、似悲哀、又似悔恨。
房秦氏不是瞧不起她罪臣之女的身份,肆意羞辱嗎?
那就讓她們一家子都嘗嘗跌入谷底,連罪臣都不如的滋味好了!
房清妍見自家再次引起眾怒,那是又好一通解釋。
不過,就算她口吐蓮花,能將黑的說成白的,百姓也沒有一個人信了。
一時間,她鬧得那叫一個焦頭爛額,里外不是人,險些被百姓的唾沫給淹死。
就在她以為接下來嵇珹這個最難纏的硬茬子也要鬧騰,不成想最該惱怒的人,卻靜默不語。
平日里溫潤如玉的嵇珹,眼底戾色乍現,神色深沉如水,一張冷峻的面容盡數褪去儒雅,看起來深不可測。
房清妍被看的莫名發寒,總感覺自己手上的榮華富貴即將流逝了一般。
但想到眼下嵇珹不過一個小秀才,上面又有繼母談氏壓著,距離他功成名就起碼還有數年。
而且后來,她也未聽說他因私報復過哪家,就直接遁入空門了。
她搖搖頭,甩開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道“珹哥,今日之事,是我房家不對,我給你道歉,稍后清妍會親自讓人盯著小院,定不會再發生昨日的紕漏。”
“房姑娘可真是慣于道歉,不過這次你道歉的人,并非是嵇某。”嵇珹身量高挑,行如松竹,可說出去的話卻格外不客氣。
房清妍苦笑著,應付道“是,稍后清妍會親自同橘子表妹道歉。”
“這些瑣事無需向嵇某交代,但無論同在下定親的房府嫡長女,是房大姑娘,還是表小姐涂橘,月后大婚勢在必行,絕不會改期。”
話落,嵇珹連其它的半句囑咐都沒有,甩袖就大步往外走,瀟灑異常。
仿若,他對涂橘是半分不關心,單單只是單純的關心自己的未婚妻,僅此而已……
第16章 (16)將糙相養的脫胎換骨
嵇珹的語氣平淡的不像話,但聽在房清妍耳朵里,卻如驚濤駭浪。
這廝果然并不甘愿娶一個罪臣之女,還盯著她呢!
當即,房清妍請來大夫給涂橘看診開藥。
緊接著,招呼下人將小院里該添置的盡數添置齊整,連架子床都換成了拔步床,還細細地修理一番門窗。
除此之外,房清妍還從小庫房找來幾件新衣,送給涂橘。
特別抽調了五個小丫頭,又安排母親身邊的銀杏和粉桃過來伺候。
涂橘見到這些變化后,沒忍住翹起了嘴角。
她褪去半舊的襖裙換上錦衣華服,連發簪也都成了銀質的,攬鏡自照,似乎真的成了富貴人家的千金。
不過,她那皴裂的臉頰與手腳的凍瘡,卻在無聲的提醒著自己,她還是那個她。
喝了藥湯后,藥勁上來了,實在架不住愈發沉重的眼皮,拉進嶄新的棉被,將眼眸閉上了。
嵇珹撂下似是而非的話后,便再也未曾登門,仿若是真的對于娶哪個都混不在意。
只不過,房府的前后門皆都多了幾個小乞丐。
房清妍一開始并未察覺出什麼,可后來靜靜地想了想,總覺得嵇珹是在保護涂橘。
于是,她在暗中關注了涂橘小院這邊好些日子,見相安無事便也放松了一些。
大概是她重生一世,疑心過重了。
不知不覺離著婚期僅有三日,但鎮上的父老鄉親一談起房家,仍舊是聊的樂此不疲。
寒氣凜凜的冷風從閨閣的窗縫,鉆入拔步床的錦幔。
今年是個倒春寒,連下了數日大雪,今日更是呵氣成冰。
少女生生地被凍醒,巴掌大的小臉,眉如青黛,面如脂玉蒼白孱弱,本是透著嬌病之感,杏眸卻靈動非常。
“阿嚏!”
噴嚏間,頗有靈氣的杏眸如星湖般水霧盈盈,本就極美的五官,呈現出一種精致到極致的麗色,惹人憐愛。
沒錯這個絕美少女便是涂橘,這個月來房清妍不僅未曾使喚她干粗活,每日還給涂橘泡牛奶浴,擦香膏,從頭發絲到腳趾頭的細細護理,總算將樣貌養出來了。
原本,房清妍生怕嵇珹又想起來什麼,從而開始嫌棄涂橘,鬧著要換娶自己。
可這般下來,愣是將涂橘的糙相,給養的脫胎換骨,水靈靈的不行。
房秦氏見了如此的好樣貌,順勢心里又生出了很多旁的打算。
這樣的絕色美人用來打發嵇珹,真是白白糟蹋,浪費了好顏色。
應有更好的去處,為房府謀利,為清妍鋪路才是。
眼看著婚期近在眼前,房秦氏立刻就寫了幾封書信,差使下人送了出去……
然而此刻,涂橘不知那頭又在謀劃什麼,但右眼皮卻一直跳。
屋里的下人們奴大欺主,鬧得她這頭凍得連四肢都伸不直了。
“耳房聊天的,將窗縫關嚴實,再把炭盆給燒上!”吹了那麼久的冷風,她已經凍得渾身打顫,艱難的從喉嚨里吐出一句柔柔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