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就將他打發到一邊涼快去了,繼續等著夠分量的人物到來。
巡城尉、皇城司、太尉府……各個有關的,無關的衙門,大大小小的官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無關的全都遠遠的站著看戲,有關的則硬著頭皮上來轉上一圈,表示下存在感。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鄆王趙楷的到來。
“四弟,你……怎地跟金國使節對上了?”
趙楷一貫的風神如玉,俊朗不凡。他身后還跟著另一名俊美少年,從趙楫的記憶里柳卉欣知道,這是五皇子肅王趙樞。
“偶遇罷了。”
柳卉欣先對趙樞點頭為禮,才淡淡回答趙楷道。
雖然手下早跟趙楷匯報了事情的始末,但或許是讀書人愛懷疑一切,他仍然仔細的查看了現場,才終于確信此事果真不是趙楫有意為之。
“蠻人不識禮數,四弟何必與他一般見識?我中華上國,禮儀之邦。四弟身為皇子更該表現出謙和大氣的風度嘛,怎的還使上氣了?這,成何體統!不是讓金人看我們大宋的笑話麼?”
“那便如何?友邦驚詫了麼?”
“不錯!何必徒然使友邦驚詫?”
趙楷沒讀過魯迅,不知其中典故,但也察覺了柳卉欣話中的火氣。他強抑怒氣責備道:
“為兄早就讓你不要去練什麼勞什子的武,你看看如今脾氣變得這般暴躁,為兄好言相勸,你又何必陰陽怪氣的。”
“好言相勸?我沒記錯的話,我還是大宋親王吧!三哥您所謂的好言相勸,可是要讓我任由這小邦蠻人冒犯,忍氣吞聲麼?”
“什麼小邦蠻人?北朝與我朝對峙百年,數年間便教女真打得支離破碎。
女真雖小,然而民風彪悍,豈可小覷?”
“不就是一群刁民悍匪麼?何況這李善慶明明姓李,又不是姓完顏,他裝什麼大瓣蒜?也敢要本王給他讓道。我呸!什麼玩意兒?”
“四弟!先消消氣。”趙楷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父皇這次請金使到京,是要商議結盟抗遼的事宜。”
柳卉欣木然點頭。這事全京城都知道了,你用得著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麼?
“我猜測父皇的意思,是想行卞莊刺虎之計。以厚利誘使金遼相斗,待雙方都得精疲力竭之后,我大宋正可趁機坐收漁利,恢復幽云十六州的故土。”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確實非常有說服力。可惜柳卉欣早就知道了大宋這番謀劃的結果,怎麼可能被這番說辭動搖?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然而徽宗朝廷過于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對遼金局勢也沒有清醒的認識,情報多來自一個投誠的遼國漢人——馬植,也就是趙良嗣。
此所謂“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計劃雖好卻過于想當然。北宋自以為自己是在借刀殺人,事實上卻是助紂為虐,養虎遺患。
柳卉欣正考慮要不要將這番道理說給趙楷,讓他勸勸徽宗,卻聽趙楷續道:
“此事干系甚大,四弟你便讓他一讓又有何妨?昔日越王勾踐不也曾給吳王夫差為奴為仆麼?忍一時之氣,成萬世之功。
待到恢復燕云之日,我大宋荊王百忍成金的故事,今后必將如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一樣,為后人津津樂道,傳為美談。”
趙楷果然狀元之才,一番巧舌如簧的言語,柳卉欣明明知道歷史的結局,仍然找不到話來辯駁。
這讓身為學霸的柳卉欣頗感挫敗,甚至都有些迷惑了,認真的考慮起依照朝廷目前的計劃將計就計的可能性。
但迷惑只是一時的,柳卉欣很快清醒起來,搖頭肅然道:
“我大宋中原大國,人口幅員百倍于女真。便是結盟也當主導盟約,讓女真配合我們的行動。
尊嚴從來是要靠實力爭取,而不是卑躬屈膝求來的。蠻人不知禮就要以威服之,他才會對天朝感到敬畏。豈可一味委曲求全?”
“你怎地變得如此油鹽不進,聽不進好話?”趙楷耐心耗盡,語氣也煩躁起來。“為兄與你一母同胞,難道會害你不成?”
“可你明明是向著那渤海人(李善慶)!”
“我!話說到這一步,為兄索性也不瞞你了。”趙楷深吸了好幾口氣,勉強壓下怒火,左右張望了下,確定無人能聽到他們的私語后,又往前湊了湊,低聲道:“你應該能猜到,父皇意欲廢太子,立我為儲吧?”
柳卉欣默然點頭。這事兒書上都寫著呢,再說這麼多皇子,就你一個手握大權,太子比起你差遠了,稍微有點政治敏感度的人都能聞出里面的味道。
“然而廢長立幼,禍亂之源。父皇即便身為帝王也不能輕易改變祖制。除非,我能立下收復幽云十六州的大功。
對于父皇的期待,為兄原本是不報什麼希望的,只是想著多為我大宋做些事情。不料契丹竟然變生肘腋,女真部落突然崛起了。此乃天佑我大宋啊!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如今北朝內亂,正是我大宋千載一時的中興之機。收復幽云的功業就在眼前,為兄想起來都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