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復無常的是你吧?”姜寧妤竭力保持平穩的語氣,不想在公司樓下演什麼苦情戲碼,被認識的人談為笑柄。可心里陡然冒出那麼多不悅,她忿然不平,不吐不快,“見面的時候好得都快稱兄道弟了,掛了電話就消失……行,我覺得那樣很好,互不打擾回歸正途嘛,但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熱心腸,別人拜托什麼你就做什麼?好好練你的四指連彈去行不行?”
最后一句話脫口,姜寧妤自己都愣了。她兀自蹙眉,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東西。
臨栩月的神情幾經變化,終于悠悠開口,“四手聯彈。”
“什麼?”
“四手聯彈,不是四指連彈。”
姜寧妤突然體會到心梗是什麼感覺了,她把冰袋扔進垃圾桶,轉頭就走。
“是你說過的,煩我天天找你。”后面又響起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嘲弄。
她倏地停了下來。
然后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稱兄道弟……你想和我做朋友,可以。那你應該知道,朋友不必天天聊天,不必天天見面,有各自的社交圈……怎麼我現在退回該回的位置,你又不滿意了?”伴著幾不可聞的嘆息聲,他聲線平和,卻鋒利現實,“你不能仗著我在意,就恃寵而驕。”
說完,他表情沉默地轉過身。
那一刻,姜寧妤心頭一跳。知道如果他這麼走了,就真的走了。
理智告訴她,這是最好的結局,也是她原本想要的結局。
她骨子里也是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早就沒臉再挽留他什麼的了。
但不知怎的,姜寧妤腦子一抽,虛弱地喊了聲“臨栩月”,竟撐著額頭跌坐到了臺階上,做出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
她本就頭暈,剛才又紅眼又生氣的,臉上顯出幾分不正常的潮紅,真像虛弱得不行。她演得逼真,卻摸不準他吃不吃這套,心里暗暗想道:如果他充耳不聞,還是走了,那就真的算了。
不過,臨栩月回來得比她心思轉得還快。許是以為她撐不下去了才叫他,他一手搭過她的肩膀,一手抄過她的腿窩,就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我帶你去門診看看。”
他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清晰入耳的凝重。
姜寧妤本來是裝的,但跌坐后卻發現,是真有點暈。于是索性就踏實地閉上了眼。
大廈的二層就有一家私立診所。讓姜寧妤驚訝的是,臨栩月輕車熟路,去前臺登記了名字,就帶她進去了。
大抵是她看著狀態不好,前臺護士也沒讓他們等,徑直帶他們去見了醫生。檢查下來后,果然是輕微腦震蕩。醫生建議,最好臥床休息一周。
“不行啊,我這兩天on call,還要弄遞簽資料什麼的,休息不了。”姜寧妤一下子從診椅上坐起來,起猛了,她扶著額頭問,“有特效藥吃嗎?”
醫生被她問笑了,“這種程度不需要吃藥或特別治療。小姑娘,你年紀還輕,身體是第一位,工作什麼的可以往后放放。”然后又看向站在旁邊的人,“這是你女朋友吧?”
臨栩月看了一眼好像連反駁都沒有氣力的女子,避過了這個問題,“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不要劇烈運動。”醫生當他默認了,意有所指道,“這一周把精力放其他事上,免得頭更暈。”
🔒045 做朋友
“……”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臨栩月就對她說,“別去公司了,我送你回家。”
姜寧妤蹙眉,“那也太耽誤你了,我走回去就行,反正就一條街。”
“不差這點時間。”臨栩月說著,便去前臺問了護士些什麼,然后就借到了一把輪椅,推到她面前示意,“坐著吧。”
“……”
姜寧妤本來還猶豫,回去是拉著他挽著他還是搭著他,現在看來不用操心了,人家早就想好了解決方案。
見她直勾勾地盯著輪椅看,臨栩月不由地說,“沒事,我一會還回來。”
她便默默地坐了上去。
大廈里人進進出出,這個點倒是沒遇到同公司的人。只是第一次坐輪椅,姜寧妤新奇地發現,視界變矮了,整個世界都變得親近了。
午后滿眼都是金燦燦的陽光,照在身上很暖。照在地上,拉出了兩個影子的長度。時而很遠,時而很近。姜寧妤稍稍把背往后靠,發絲便像綠植般溫柔地纏在了后面的影子上。
太少女心了。意識到這點,她又移開眼,望向了綠意盎然的街對面。CBD附近的綠化做得很好,紅綠燈兩邊種著濃碧耀眼的花朵,依她的觀察,每三個月就會換一批盛開的花兒,風一吹,花香四溢,穿堂入戶。是繁忙背后的美。
也許還沉浸在先前的僵持,臨栩月一路都很沉默。把人送到家門口后,才像出于禮節似的,勉強問了一句,“現在感覺怎麼樣?”
“有點暈。”姜寧妤實話實說,“準備去睡一覺。”
“好。”臨栩月動了動唇,還想說些什麼,可在此之前,她已經下定決心,便搶先開口道,“你知道,我父母搞藝術的,我也有那麼一點藝術細胞。”
這話沒頭沒尾的,臨栩月目露詫異,等她的下文。
“學藝術的人,都有那麼一點點敏感,容易反復無常。”姜寧妤向他邁近一步,垂眸去碰他的手臂,動作輕柔,語氣也小心翼翼,“不得寸進尺了,就做朋友,普通朋友好嗎?”現在連碰他都帶著試探,她有點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