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朝夢醒,霍謄自己也弄不清楚這麼多年的情分,到底哪分鐘是真的,哪分鐘是假的。
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需要面對的血淋淋的事實,這道疤痕哪怕撕破之后會痛,也還是需要將這道疤撕開。
所以在洛璨被囚禁的第五天,霍謄來到了這個地方。
從前經歷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再踏入這里只覺得心安,整個人都變得安寧下來。
可是如今再入這里,心態已經截然不同。
被枕邊人算計這麼多年的感覺,也屬實是不好。
穆斯利站在門口等著他進去,他眼中滿是擔憂。
跟在霍謄身邊這麼多年,從霍謄和洛璨在北邊相遇開始,他看著兩人一步步的走到今天。
霍謄如今的情緒十分的不好,這兩天因為處理北邊基地的事情也是耗費了不少的心血。
霍謄推房門而入,洛璨正坐在陽臺上賞雪。
她面前擺放的茶杯內,紅茶正裊裊往上冒熱氣。
“這是我到利達之后見到過的最美的一場雪。”
陽臺上的洛璨語氣悠然的說了句。
霍謄走到她對面落座,側目看向了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
“我聽說江城一年四季如春,一年之中很少下雪。”
洛璨笑著搖頭,“我也記不清楚了,這麼多年都沒回去,誰又記得呢。”
“是啊,你心里記掛那麼多的事情,也不會有多少空間留給故鄉的美景了。”
這話說的,諷刺感覺十足。
洛璨聽得出來,但這麼多年的籌謀,她有成功的期許,當然也就有失敗的預料。
更何況現在她還未必失敗了。
“你們所有的研究所都被控制住了,如今正有專門的部隊和科研人員負責銷毀。”
簡而言之,這麼多年兩人籌謀得到的東西,如今一朝覆滅。
“那現在,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呢?”洛璨看著霍謄笑問。
她的神態一如從前,就像是再問他晚上想吃什麼一樣的稀松平常。
霍謄一把將桌上的杯子捏碎,褐色的液體落到白色的蕾絲桌布上暈染出大片的痕跡。
“事到如今,你就沒有半點的愧疚嗎?”
她如此心安理得將所有人當作棋子算計了這麼多年,憑什麼還能如此的云淡風輕。
“愧疚?我為什麼要有愧疚?人為達目的用些手段這是人之常情,你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難道就沒有做過違背本心的事情嗎?”
洛璨笑著給他遞了張紙巾,“你既然知道了葉斐的身份,也知道了我是誰,那我的丈夫葉清城,你認識嗎?”
霍域攥著紙巾的手有片刻的停頓。
“你還不是元首的時候跟著外交團去了江城,那一年你在江城做的事情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霍謄猛地抬頭看向洛璨,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當年的事情那麼隱秘,她怎麼可能會知道的。
“你也查過了葉清城是誰,他是怎麼死的,他當年是因為知道了江城蔓延的病毒來源,不愿意和幕后兇手合作,為了拯救東國而四處奔走,最后被人槍殺。”
這樣隱秘的真相,只有知道當年真相的人才會知道。
畢竟葉清城的死因在任何人的口中轉述,都是交通意外。
“我丈夫這個人,說的好聽些是為人正直善良,說的不好聽就是個傻子,他拼命想要保住所有人,可是到最后卻是什麼都沒剩下,偏偏將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
時隔多年,這是洛璨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葉清城。
如同他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一樣。
“你什麼都知道。”霍謄盯著她。
哪怕在知道葉清城是死于他的手的情況下,還在他身邊待了這麼多年。
“你于我而言,也不過是顆有用的棋子而已,你的作用蓋過我對你的恨意,況且,我也沒有將一切怪到你頭上的意思。”
她這些年的遭遇,歸根到底也是世道不公,和單個的個人沒有任何的關系。
“所以你要殺了我嗎?”洛璨抬頭看著他問道,“以你的性格從來不愿意接受欺騙,我也該死了吧。”
如今的洛璨不懼死亡,在她的世界里,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比得過她的計劃實現來的重要。
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麼?”
這話問出來之后霍謄自己都覺得極其可笑。
他們朝夕相對十余年的時間,他在洛璨眼里,是害死她丈夫的仇人。
“這些年你從來不和我一起外出,也不會同我一起拍照,原來是這個原因,我是你的仇人啊,是害死你丈夫的仇人。”
一切問題都有了解釋,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結合。
“不,只是因為我的丈夫,只有一個,逢場作戲的人是做不得數的。”
他害死了葉清城,自己也踩著他走了這麼多年完成計劃,霍謄也并不算是全然無用。
“如今厲川和你都被囚禁,你的所謂計劃已經全部夭折。”
霍謄起身,面色恢復到平常的沉穩無表情。
“至于接下來你能不能活,就看葉斐了。”
洛璨瞬間明白過來,輕笑出聲,“你果然不愧是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永遠都能夠從亂局之中找到對自己最有利的,到了現在你還想著用我能夠威脅葉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