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區門口看見孟豫霖，老人家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立刻邀請他們三個進家里。

　　就在他們準備跟著他一起回家的時候，老人家卻突然道，“等等，稍微等一下。”

　　然后，孟豫霖就看著老人去小區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三瓶水，回來給了他們一人一瓶，再請他們進的小區。

　　老人家就住在一樓，老小區，家里的陳設也和七年后差不多。

　　坐下來以后，孟豫霖就知道，為什麼老人家要買水了：擺在桌上的杯子，都很舊，老人家這是怕他們覺得不衛生。

　　怎麼會呢？小時候喝的姜茶，是記憶里的溫暖，也是這種老式的瓷杯裝著。

　　老人家在大包袱里掏啊掏的，掏出來兩疊錢，一疊全是整一百的，一疊除了百元面值，還有50、10元面值不等，交給孟豫霖，微微喘著氣說，“娃娃，能見到你太好了，不然，我還不知道去哪里找你，這錢，是爺爺還給你的，謝謝你。”

　　孟豫霖無言，又要把說過的話再說一遍嗎？

　　“娃娃，快拿著！”

　　一番幾乎一模一樣的對話，再次發生，最終，那兩萬塊錢，還是回到了他手中。

　　七年前，只是路過，見過故人，還是要再往前回溯。

　　孟豫霖走的時候，將那兩萬塊留下了，還留下了一張字條：爺爺，您給我的遠遠超過兩萬塊錢，謝謝您。

　　少年時遮雨的屋檐，熱暖的姜茶，還有一屋子可以隨便看的書，怎不是人間寶藏？

　　就是那些坐在書店角落里積累的點點滴滴，才將他融塑成一個愛故事、會講故事的人，才有后來的“喜歡淋雨的象。”

　　喜歡淋雨的象，其實并沒有淋過雨。

　　他們掐著時間去的九年前，就是小鳶失蹤那天。

　　因為不知道小鳶具體幾點離開的，他們一早就在漫畫爺爺家小區門口等。

　　天才剛剛亮，小區里陸陸續續亮起了燈。

　　按照漫畫爺爺的回憶，那天，他一早就出去賣菜了，但他們等啊，一直等到九點，都沒看到漫畫爺爺出來，倒是看見坐著輪椅的小鳶出來了。

🔒第190章 九年前

　　孟豫霖記憶里的小鳶是模糊的。

　　那時候的他滿心滿眼只有各種“雜書”，一進書店，就奔著昨天沒看完的書而去，依稀是記得店里有個小姐姐，但從來沒留意。

　　這是孟豫霖多年后第一次見小鳶，小鳶這個人在他腦海中的影象終于漸漸清晰起來。

　　原來是這個單瘦的、清秀的女孩，是那個快快樂樂在店里走著路走著路便開始轉圈的女孩。

　　她很會轉圈，能轉好多圈都不停，轉圈的時候，快得雙腳好像都出現了重影。

　　然而現在，一床薄毯，蓋住了她腰一下的部位……

　　小鳶轉動著輪椅，不斷回望，最終卻是狠心扭過頭，坐著輪椅出了小區，來到孟豫霖他們面前，臉上淚水漣漣。

　　見到有人，小鳶瞥過頭，繼續轉動輪椅，想越過他們，往一旁去。

　　“小鳶。”孟豫霖叫住了她。

　　小鳶沒想到這個人認識自己，慌忙擦了擦臉，“什麼事？”

　　卻是仍然不愿意回頭，怕人看見她的眼淚吧？

　　孟豫霖知道，小鳶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但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是否該把她留下來，又或者說，有沒有可能留下來。

　　“小鳶，他是孟豫霖，你還記得嗎？”身邊的宰稚說話了。

　　小鳶的背影僵了一下，輪椅轉了過來，一張蒼白的臉，眼角是哭過的痕跡。

　　“你是……那個買書的小孩？”小鳶恍惚間認出了他。

　　“是啊！他是！”宰稚忙道，“你要去哪里？”

　　“我……”小鳶被問住了，她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要離開家，離開外公了，她眼圈一紅，沒有說話。

　　“小鳶，我們從很遠的地方來看你和爺爺，你不帶我們去家里坐坐嗎？”宰稚扶住了小鳶輪椅的把手。

　　小鳶沒有辦法，只好放棄原本的打算，今天是走不成了。

　　來過兩遭，宰稚和孟豫霖對小鳶家已經熟門熟路了，宰稚輕快地推著小鳶回了家，停在小鳶家門口，指指門鎖。

　　小鳶無奈，拿出鑰匙開了門。

　　這是九年前的漫畫爺爺家，和七年前又不一樣。

　　小鳶受傷的第三年，家里處處都還有小鳶生活的痕跡，沙發上放著一本影集，小鳶請他們坐的時候，慌亂地把影集收了，卻不料過于忙亂，影集掉在了地上，攤開來，里面全是小鳶跳舞的照片。

　　小鳶趕緊彎腰撿，差點從輪椅上翻落下來，虧得宰稚眼明手快力氣大，將她托住了，抱回輪椅里去。

　　小鳶的臉逐漸漲紅，眼中淚光點點，將影集收好后，背對著他們，良久都沒緩過來。

　　氣氛一度凝結。

　　“小鳶，爺爺呢？你怎麼一個人在家？”宰稚先說的話。她隱隱能感到這氛圍的尷尬，卻又不喜歡這尷尬。

　　“你說外公嗎？”小鳶緩緩轉過身來，忍著淚水強笑，“他一早就出去進菜了。”

　　“這麼早啊？”宰稚咋舌，他們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呢。

　　“是啊，每天天不亮就去，進了菜再到菜場去賣，去晚了就不行了。”

小鳶說著，眼眶更加紅。

　　很顯然，這個家，很是拮據。

　　小鳶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小鳶的腿不方便，只有爺爺一個勞力，爺爺年紀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