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著臉蛋兒開心的咧著小嘴笑個不停,“張伯伯是我,我回來啦。”
張峰顫抖的伸出枯槁的手掌,滿眼淚花的連連點頭,“好孩子,我的昭昭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他想要觸碰下小奶團那白如玉的臉蛋兒,可手掌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目光瞟到站在門口的顧景衍,張峰瞬間清醒了過來。
現在昭昭可不是那個長在院子中無憂無慮,沒有約束的小丫頭了。
她現在是公主,是祥寧公主。
張峰顫巍巍的就要跪下,“奴才給祥寧公主請安。”
顧昭昭當然是不肯,使勁的用小手扶著張峰,“不要不要張伯伯,你不要給昭昭下跪。”
張伯伯是看著她長大的,跟大伯一樣的疼愛她。
他是長輩,師父說過絕對不可以讓敬重的長輩給自己下跪,不然要遭雷劈的。
可顧昭昭實在是太小了,根本就拉不住張峰。
看著跪在地上的老人,她濕了眼眶。
猛地環住了張峰的脖頸,“張伯伯,好張伯伯,我還是昭昭,昭昭不要張伯伯跪跪。”
顧昭昭的聲音中明顯的帶著哭腔。
爹爹都已經不記得她了,她不想張伯伯也變得跟以前不一樣。
張峰小心的抬眼看了下門口的顧景衍,發現他正要轉身離去。
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擦擦額頭的汗水,用力的攥緊了顧昭昭的小手。
“走,張伯伯帶你去看其他伯伯們。”
在宮里生活了幾十年,他當然是懂得規矩是做給別人看的道理。
斷然不能讓昭昭被人抓住任何把柄。
小奶團終于是是再次露出了笑容,蹦蹦噠噠的跟著張峰進了屋。
冬日的寒風刮過甬道,發出似哭聲一般的悲鳴。
顧景衍腳步緩慢,抬頭看著天上的太陽,也并不覺得耀眼。
他忽然出聲問道:“影,你說這世間人與人之間真的會有所謂的感情嗎?”
走在身邊帶著黑色面罩的暗衛影眸光微怔。
他不明白大殿下為什麼問這種問題。
但還是恭敬的回答:“殿下,屬下只知道對您的主仆之情,與您對屬下的再造之情。”
聽著這明顯帶著幾分恭維的話,顧景衍不禁嗤笑出聲,“影,你跟了我也有快十年的時間,我竟不知你還會說這種話。”
影面罩下的臉龐驀的滑過一道薄紅,他低頭道:“殿下贖罪,屬下只是……”
顧景衍打斷他的話,接著說道:“只是你跟著那小丫頭的時間長了,也跟著學了幾分是嗎?”
影恭敬的伏低身子,“殿下,屬下這條命是您給的,此生定不會做任何背叛殿下的事情。”
若不是在路上,他必定會跪地以表忠心。
顧景衍擺擺手,“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跟我說說,平日里顧昭昭都做些什麼,可有會見過朝中什麼人。”
顧昭昭日日都跟在父皇的身邊,父皇又有意擁立女君。
那丫頭這般的聰明,定是會察覺出來什麼。
她也肯定會仗著段太師與段清風的關系去聯絡朝臣。
說不定這一切也跟段府脫不了干系。
影沉聲回道:“殿下,小公主平日里除了跟宮里的宮女們追逐打鬧,就是跟其余幾位殿下說笑,并無其他。”
顧景衍愣住,“并無其他?僅此而已嗎?”
影肯定點頭,“對,僅此而已。”
顧景衍頓住腳步,看向身邊的影,目光閃爍不停,“她真的對權力沒有任何的渴望嗎。”
影略微思考,還是說出了心里話,“殿下,依屬下看,確實如此。”
顧景衍站在紅墻下,一襲青綠長袍隨風擺動。
鳳眸中綴著飄忽不定的熒光,他表面平淡如水,內心卻已經是萬般糾結。
難道這世間真的會有人不在乎這至高無上的權利?
他才不信!
“影,你繼續去盯著她,讓她好好活著。”
影低頭領命,“是。”
看著消失的影,顧景衍走向自己的嫻良宮。
碩大的宮殿卻沒有幾個奴仆。
顧景衍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安靜。
他徑直走向后堂的房間,緊緊帶上了房門。
坐在軟椅上,看著十多年來未曾有過一絲改變的房間,他只感覺一顆心在這一刻凝固。
想起母妃曾將坐在這里看書寫字的樣子,恍如隔世。
顧景衍起身,坐在床鋪上,伸手小心觸摸那繡著翠竹的被褥。
“母妃,你怎會如此的狠心,就這麼扔下了孩兒。”
他眼眶開始泛紅,喉嚨處也像是被石頭堵住一般的難受。
母妃本是母家不受寵又遭受虐待的庶女。
他那所謂的外公為了穩固權利,將十六歲的母妃送進了宮,次年便有了他。
她本來是可以登上后位的,可卻沒能等到那一天,郁郁病重而逝。
母妃在世時就時常的告誡他,他的出生就是為了皇位。
他就該繼承大統,只有他登上那個位置,才可以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回想起從前自己被母妃教導功課的場景,顧景衍咬緊了嘴唇。
但他還是沒有讓眼淚掉出來。
母妃曾經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他還是父皇的長子。
從枕頭下面拿出那封已經泛白的信封,他將里面的信件掏了出來。
良妃溫潤的字體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