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第一次去見父皇的時候,他應當是已經起了疑心,但他并未對我訴說其中的真相,只說皇兄會照顧好我,讓我放心。
他說他會安排好一切。
如今想想,以往父皇也并非沒有生過病,可什麼時候是只有皇兄一個人侍疾的呢?
哪一次不是幾個皇子輪流?
唯獨那一次,父皇像是早就已經料到了什麼一樣,只讓皇兄接近,也只讓皇兄侍疾。
我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父皇……
是愛我們的吧。
他擔心日后沈家功高蓋主威脅皇位,擔心我們和沈硯塵自幼一同長大下不去手,所以他便做了那個惡人,早早地解決了沈家。
又在第一時間發覺到了皇兄的小動作,卻并未戳穿,而是盡心盡力地配合他,直到死前他還擔心皇兄的小動作會被人發現,想盡辦法替他遮掩,并將皇位傳給皇兄。
可他也并沒有那麼愛我們。
因為他明知道我們跟沈硯塵關系斐然,而我和沈硯塵又情投意合,有這一層關系在,沈硯塵想要動手都得好好琢磨一番。
更別提沈家對皇家有多麼的忠誠了。
父皇……
就是太在意皇位了,被權勢迷了眼睛。
“可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父皇這樣做,讓我以后如何面對沈家,沈老將軍自幼教導我武術,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且阿硯還是我的好兄弟……”
他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看向我的眼睛里面遍布血絲通紅一片,他的聲音聲嘶力竭,像是急切地需要我的肯定。
“父皇就是……老了,他糊涂了,竟然會認為沈家有不臣之心,如果我不這麼做,以后還會有更多無辜的人被父皇殺死……”
“我沒有做錯的是不是?稚月,如果換做是你,你也會選擇像我這麼做的對不對……”
我看著他,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即將他的手掙脫開。
“皇兄,是對是錯,你心里面早就已經有自己的答復了不是嗎?至于……如果換做是我,我會如何做麼,我只能說,我絕對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
皇兄的臉上染上了幾分迷茫,“如何是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我輕嘆口氣,臉上的表情一掃而空唯余平靜。
“在我發覺到父皇對沈家有所忌憚,甚至很有可能就要下手的時候,我會及時從中周旋,我知曉父皇在擔心的是什麼,我努力會打消他的顧慮,讓他看得到沈家。”
“我還會找到沈家,你我都是知曉沈家是忠心的,沈家對你我又是如何好,沈硯塵和你我之間情誼又是如何,如果讓他們上交兵權便可護他們一世安寧,我想沈家也不會不交的。”
我看了皇兄良久,最后也只是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皇兄你的能力,論聰慧,我可能鬼主意更多一點,思維更為活泛,但是你更加腳踏實地,謀劃策略也更為穩妥,相比起來,你是更適合這個皇位的。”
“可是皇兄,你說父皇老了,糊涂了,竟然懷疑一向忠誠的沈家,但是皇兄你有沒有想過,在不久以前,你懷疑的人,是我,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妹妹。”
如果說我之前的話對于皇兄來說是定心丸的話。
那麼我最后的這句話,對于皇兄就是一個極其沉重的打擊了。
可話都已經說到這里了,既然要將誤會矛盾解開,那就應該是徹底的。
而不是還要有所保留,讓彼此心中留有隔閡。
所以我問出來了自己想了許久卻不敢對答案有一丁點揣測的問題。
“如果皇兄,那日我真的是要謀反,已經做好準備的你自然是能夠應對的,我敗了,那你又會如何處置我呢?”
我看到皇兄整個人呆滯在了原地。
對上他的目光,我毫不退縮,甚至攔住了他想逃避的目光,強迫皇兄盯著我的眼睛看。
“回答我,皇兄,這個問題困擾了我良久,從昨日到現在,我實在是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敢有半分揣摩,我想知曉,那時你對我百般防備,如果真的我要謀反,你會如何處置我?”
“我……”
皇兄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來了一個音節,我看著他,悲傷卻止不住地從心臟蔓延出來。
一陣陣發麻。
“我也不知道……我想,但是我想,如果你真的有那個心思……我會把皇位給你。”
我想到過千百種他可能會給我的回答。
譬如將我囚禁在皇宮之中。
譬如將我發配揚州,就如同當年的安陽王一樣。
譬如將我殺死。
……
唯獨沒有想到,他會說出來這句話。
將皇位給我?
“皇兄,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卻對我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現在很是清醒,我知道我在說什麼在做什麼,并且我很認真地告訴你,我是真的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似是自嘲般地笑了一聲,隨即抬頭看向了我。
“說來不怕你笑話,其實我很膽小懦弱,我怕死,所以我才會那麼著急地保護好自己,我害怕夢境中的一切發生,但是如果是你,稚月,我想我不會抵抗,皇位如果你想拿,那就拿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