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遲疑:“這件事情,沈先生知道嗎?”
“不知道,我希望你首先是律師,其次才是沈南景的下屬。”
律師的首要原則就是保護客戶隱私。
他又沉默了幾秒,才說道:“好的,我過會就會親自來一趟,協議里有任何問題,您都可以當面指出來。”
“不用了,我這里沒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和段總的律師談吧。”
沈翩然已經住進了齊均州安排的醫院,她不想讓律師知道她的病情。
畢竟律師知道了,那麼沈南景有大概率也會知道。
律師又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最終選擇了妥協:“好的。”
沈翩然掛斷了電話,她走到了窗口朝下看,這是她最近養成的習慣。
大概是總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久了,就想觀察一下別人的生活,就像是體驗了不同的人生吧。
聽著很抽象,喜歡觀察,也可能是做演員落下的壞毛病。
齊均州大概是擔心太早被段承峻發現,所以沒有讓她去腦科的醫院,而是選擇了一個療養院。
他找來了腦科的優秀團隊,一大早就開會研究如何診治她的病情。
療養院大多都在郊區,環境優美空氣清新。
和城市里快節奏的生活方式不同,這里老年人居多,就連生活節奏都慢了下來。
沈翩然也不由自主地被這種氣氛吸引。
開始喜歡上了觀察他們。
她看到樓下生長著一棵有些年頭的大樹,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正在挖著下面的土。
沈翩然聽不到他們兩個的對話,只能看到他們兩個臉上洋溢的笑容。
曾經她和段承峻也有過這麼溫情脈脈的時刻。
那是他們小時候第一次見面,依稀記得好像是段紀明的生日宴會。
是她六歲的時候,她媽媽把她送到沈家的第一年。
大概是想讓整個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家族都知道沈家新添了一個私生女吧,那段時間她還真是去了不少的宴會。
聽過的閑言碎語也是不少。
她討厭見那些人,表面光鮮亮麗,背地里說出的話比針尖扎人還疼。
也是今天這樣的時間吧,空氣里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她看到被段紀明按在地上的段承峻,他的臉上臟兮兮的,一雙眼睛卻銳利。
讓沈翩然一眼就記住了。
段紀明此時已經十三四歲了,仗著比段承峻年紀大力氣大,在暗地里沒少欺負他,
“記住了,你不過是個私生子,誰是你哥哥!你不配做我弟弟!你憑什麼上桌吃飯,你這個野種!”
段紀明的話在說段承峻,但卻一下子刺中了沈翩然的心。
她伸手就撿起了地上的石頭朝著他砸了過去。
“渾蛋,王八蛋!神經吧!”
沈翩然用盡了腦子里所有能用來罵人的詞匯,段紀明被她的石頭砸到,當時就哎呀哎呀地叫喚起來。
她卻覺得不解氣,又跑過去按著段紀明就打。
越打越覺得委屈,她確實是私生子,但這是她愿意的嗎?
段承峻見到形勢逆轉,立刻也跟著她一起打起了段紀明。
這場小孩子之間的鬧劇,在段紀明的哀嚎聲中,段承峻拉著她出逃作為結局。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記得他們跑到了一棵大樹旁。
段承峻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真誠又惺惺相惜。
他對著自己伸出手,“我叫段承峻,你呢?”
“我是沈翩然。”
沈翩然從口袋里掏出了在宴會上拿的糖果遞給他,“你也是私生子嗎?”
段承峻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媽媽不要我了。”
“好巧,我媽媽也不要我了!”沈翩然抬頭看著天空,“她已經在天堂了,她應該在天堂的吧。”
“我們都是媽媽不要的孩子,以后做好朋友可以嗎?你不會不要我,我也不會不要你。”
“好!”
那天他們兩個坐在樹旁聊了很久,分別之前,他們兩個互相交換了信物。
段承峻給了她一個銀手鐲,說:“這是我媽媽離開我之前送我的。”
沈翩然解下了戴著脖子上的玉佩,“這是我媽媽送給我的玉佩。”
“以后我們每年都要來一次這里,紀念我們的相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人生若只如初見。
假如他們兩個的記憶在此戛然而止,沒有以后的傷害背叛,也許還算是一段美好的記憶吧。
可惜沒有什麼以后,隨著段承峻的工作越來越忙,這種約定就成了單方面的赴約。
最可怕的是,沈翩然已經習慣了他的缺席。
所謂的不離不棄,早已成了年少戲言。
他們最終相看兩厭。
就連那個銀手鐲,也被她留在了段承峻家里,物歸原主。
好聚好散。
樓下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應該已經埋好了什麼東西,他們兩個手牽手離開了。
房門被敲響,打斷了沈翩然的回憶。
站在門口的人是齊均州,他手里拿著一疊工作文件,朝著沈翩然走了過來。
“翩然,初步的檢測報告已經出來,各項指標都在可控范圍之內,只是……”
沈翩然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只是你的身體比較虛弱,我們考量了一下,建議先按照食堂的食譜先食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