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遇到師父之時,他便對任何事任何人都是淡然處之,唯有在被質疑醫術之時會紅臉。
從前她不曾細想過的,如今才回味過來。
“看我作甚?”
被姜寧一直用復雜又暗含心疼的眼神盯著,辛義山心中莫名,訕訕摸了摸鼻子。
“現在知道我方才為何說有餿飯也算不錯了吧?”
姜寧低斂著眉,輕輕點頭,朝著師父認真拱手行了個禮。
“多謝辛先生救我們主仆二人。”
辛義山擺了擺手。
他最不喜的就是古時這些之乎者也繁文縟節。
一來一往看得人頭疼。
“若是樓府之人,且身形身量與樓管事將近,加之又是他送來的膳食,只怕下手之人大概率便會是他了。”
姜寧將翻涌的情緒壓下,白凈的小臉兒很是沉穩,冷靜分析著目前掌握的信息。
“樓老爺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加之小公子一事,哪怕他對治病之法心有顧忌,但定然不會做出命人給我們下毒之事。”
辛義山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小子年紀不大心思倒是穩重,不至于一葉障目是非不分。
略帶滿意地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自入樓府以來,對我們態度敵對輕視的只有一人——”
“樓夫人!”阿蕪經此提點,腦袋突然就靈光了。“她對我們一直懷疑,又是安排簡陋住宿又是送餿飯菜來。”
姜寧想法也是如此,但緊皺的眉并沒有因此而舒展,反而更添了疑惑。
“若說是懷疑我們招搖撞騙想給我們教訓,下點瀉藥什麼的讓我們難受即可,怎會下此死手?”
這正是辛義山疑惑不解之處。
也是他并未直接說出下毒之人很有可能就是樓管事這般確鑿之論的直接原因。
“樓管事……”姜寧小臉兒嚴肅,輕咬著這兩個字。
“公子,有人來了。”
阿蕪突然壓低聲音打斷兩人的思考,用眼神示意有腳步聲靠近。
這會兒來人,大概率就是下毒之人想來看看他們到底是死是活了。
姜寧抬眸和辛義山對視一眼,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出去看看。”
姜寧朝著阿蕪點頭,本就是虛掩著的房門推開都沒有太大的動靜。
院里的人佝僂著背,全神貫注地查看著石桌上的飯菜,絲毫沒有察覺幾人靠近。
直到——
“樓管事?”
姜寧幽幽出聲,薄唇微勾,眸色卻是極冷。
“樓管事怎麼又來了?莫非是發現又給我們送錯了膳食不成?”
樓管事被突然的這道聲音嚇得一激靈,唇隱隱發白,手腳冰涼地回過頭看著不知何時走到自己身后的三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辛大夫,姜大夫。”樓管事朝著幾人躬了躬身子,低著頭不看和任何人眼神對視。
“我方才是去訓斥了那個做事不用心的下人,想著還是要來給辛大夫和姜大夫再賠個不是才行。”
樓管事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額頭隱隱冒出冷汗。
“沒想到進了院子才發現新送來的膳食還原封不動擺在這里,擔心是不是不合幾位的口味,唯恐怠慢了辛大夫和姜大夫。”
“哦?”姜寧輕輕勾唇,抬步走到石桌前坐下,淡淡看了一眼豐盛的膳食,眸色冷淡。
“我身體不適,可能是近日消化不好,吃不下東西,特意勞煩辛大夫為我施針治療一下。
”
姜寧慢悠悠執筷,隨意夾了一塊肉送至唇邊。
樓管事眼睛倏地就睜大了。
姜寧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心中已經徹底確定,語氣不動聲色冷了幾分。
“是我不好,耽誤了些時候,這膳食都涼了,勞煩樓管事撤下去吧。”
隨意丟下的肉在地上滾了滾,竟然停在了樓管事腳邊。
樓管事額頭的汗更甚,默默吞咽了口水,連忙點頭哈腰。
“飯菜涼了確實不能吃了,我這就撤下去,晚些時候讓人給辛大夫和姜大夫送些點心來當夜宵吃。”
冷眼看著對方手忙腳亂收走膳食,姜寧微微抿唇,內斂的眸色看不清情緒。
“你處理事情很是穩妥。”
辛義山伸了個懶腰,抬手捶了捶脖子,抬腳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
“折騰了許久我也困了,先回房了。”
姜寧站起身目送辛義山離開,師父對自己夸贊難得沖散了她這會兒繁瑣沉重的思緒。
又想起自己出來是為著義診一事,眸中本就淺淡的笑意更是沒了蹤影。
“阿蕪,你避開人偷偷出去,去找燁表兄報信,讓他不必擔心,我處理完這里的事立刻就去找他。”
經過下毒一事,阿蕪更是不放心,拒絕的話還不待說出口,就見自家夫人已經不容置喙地轉過身去。
阿蕪無奈,只得壓下擔憂應下,心里只道快去快回。
第116章 先下手為強
“你們想要什麼公道?她是我的妻,對上不孝順婆母,對下教養不好子嗣,善妒惡毒,不過是死有余辜!”
侯府門外,掛著的白帆昭示著侯府主母的離世。
正廳擺放的楠木棺材里,少女油盡燈枯,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整個葬禮都是草率而簡陋的。
姜寧有片刻的遲疑,看著這個熟悉的宅子,一時間竟然有些疑惑自己為何又回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