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姜寧忍不住接話道:“方叔父你放心,晚輩雖不懂帶兵打仗之事 ,可治愈疑難雜癥是晚輩的職責。
今日當著方叔父的面,晚輩承諾接下來這場疫戰,一定會拼盡全力將其治愈,連同方叔父和其他所有因疫癥逝世的將士們的那份一其努力。”
姜寧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言辭真切,引得方承德聞言嘴角大咧,笑容滿面道:“好咳咳,好世侄,老夫靜待你的佳音。”
“那方叔父對于身后事可有什麼要求?”姜寧眼含霧水,幾經掙扎終究是將心底遲疑許久的話問了出來。
“大膽!”伴隨著姜寧的話音落下,俞樾第一個出聲反駁道:“寧大夫,你此言是何意?方將軍乃我朝戰功赫赫的將領,你怎可如此詛咒他,你——”
“閉嘴!”俞樾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馬守宗厲聲喝止道:“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貨,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滾一邊去。”
面對馬守宗的怒罵,俞樾敢怒不敢言,只得將怒火都堆到了姜寧的身上,滿眼怨恨地退到了一旁。
方承德嘆氣,望著姜寧斷斷續續地回應道:“咳咳……如今身處軍營,又染上疫癥咳咳……還是一切從簡吧。”
姜寧頷首,看著方承德愈發蒼白的臉頰,猶豫良久才出聲道:“另還有一事,我必須要告知方叔父,也得親自問過你的意見才行。”
此時方承德周身的力氣像是被誰抽走了似得,全然沒了說話的想法,只得抬手示意其直言。
姜寧知曉他彼時的難受,當即坦言道:
“此番疫癥來勢洶洶,若離世之人仍采用土葬,恐會二次傳染,所以晚輩希望方叔父能做帶頭火葬的第一人,將二次傳染的可能性徹底斷絕。
”
姜寧說著說著聲音就變得哽咽起來。
作為一個戎馬一生的將軍,死后卻要被焚燒尸體,讓自己尸骨無存,這落在誰的耳中都覺得荒唐。
可作為當事人的方承德在聽到姜寧的話后,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緩了一口氣道:“你既喚我一聲叔父,那此事我便意義所言。”
“不可!”然而方承德的話音剛落便立刻遭到了俞樾的反對,“即便是軍營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死后都講究入土為安,保全尸身。
何況是方將軍這樣戎馬一生,戰功顯赫的將軍,你怎敢提出讓方將軍火葬,你簡直就是胡鬧!”
馬守宗頷首,臉色慎重地接話道:“寧大夫此舉,老朽也認為不可,畢竟一旦實施火葬,那無異于是讓方將軍尸骨無存,也會讓其他得知此事的將士寒心,讓圣上認為咱們辦事不力。”
語畢,他看著姜寧長吁了一口氣,輕聲補充道:“老朽知道寧大夫此舉是為了防止疫癥的死灰復燃,可除此下策就別無他法了嗎?”
姜寧垂眸,腦海中浮現出前世疫癥剛爆發的場景。
那時候凡是因疫癥離世的人,本著入土為安的原則,由親人或者鄰里實施土葬。
但尸體腐爛,浸入土地里,又被大雨沖刷,流入河中,導致疫癥傳播速度飛漲,二次感染得病最終離世的人數不勝數。
這也是最早她寫給顧時燁的建議中,一再強調要將軍中死于疫癥的將士集中火焚的原因。
“什麼沒有法子?凈是胡扯!難怪軍中將士去世之后都被送去焚燒了,原來是寧公子出的主意!”俞樾疾言厲色,似乎被氣極了,也不再稱呼姜寧為寧大夫了。
“世人都講究入土為安一說,可寧公子竟然公然提出焚尸,讓將士們死無全尸,你難道不怕他們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嗎?”
第91章 送我最后一程
俞樾說到這里噤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珠子一轉,當即揚言道:“不行,此事我必須要稟告三殿下,請他來定奪此事。”
“站住!”方承德聞言,猛然出聲。
虛弱的嗓音才剛剛落下,一口黑血從他的口中噴出,驚得姜寧和馬守宗不約而同地上前。
“方將軍!”
“方叔父!”
方承德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心中對于自己即將離世的事實已經坦然,抬手指著俞樾的手隱隱顫抖道:
“你休要多嚼舌根,寧大夫的想法和用意,我知曉也認可,火葬也算是我屬意之事,若你咳咳……”
方承德說到這里噤聲,又接連咳了好幾聲,才接著開口道:“真為老夫著想就閉嘴休要因此事勞煩三殿下。”
他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如同泄了氣的球體,猛地褪去生氣,臉色也由最初的泛白變成了灰敗,眼白眼白幾乎占據了大部分眼眶,其中爬上的血絲卻宛如要滴出血淚一般。
“馬太醫,你我也算咳咳、舊識,我的心性如何你應當清楚,我咳咳不能讓自己死了,還由著這疫癥借我的尸骨咳咳傷害旁人”
馬守宗眼含熱淚,狠狠瞪了一眼自己沒眼色的徒弟,瞧著方將軍模樣,心知肚明他撐不了多久。
“方將軍一心為民,令人佩服。既然方將軍同意火葬,那我這便下去告知殿下,準備火葬事宜。”
馬守宗猜測二人相識,最后的時間方承德必然有體己話要交代,抬手就拽著不甘心的俞樾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