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時聿搖頭:“沒有,是他來找我的。”
若是要按照他的想法,他是準備殺回去的。
可是,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那個人來了。
他不信,可是,他需要求證。
所以,他才會選擇來到這里。
因為,他有一句話沒說錯,那就是......
他被貶泉州,將泉州收入囊中,這麼多年以來,那個人當真不知嗎?
不,他知道,只是他沒管,甚至還讓人處處幫扶,甚至泉州那些所謂歸順者,有許多都是那個人手中的人。
用那個人的話說,目前整個京城的官員,幾乎盡數落入沈家掌握之中,慕容家被邊境牽扯,老柱國身子落下舊疾,又因為初兒的緣故,也受制于沈家。
所以,能與沈家對抗的,只有遠在苦寒之地的他,也只有沈家觸及不到的泉州,才適合他慢慢成長。
可,這些都只是那個人的一面之詞,他不信。
雖然在慕容南樺哪里求證過,但是......
他還是要聽到孟羽卓親口說,才會相信。
第116章 往事
雨澤將一旁的細雪掃開,從馬背上拿出一塊羊毛毯子鋪在地上:“主子,孟大人,坐下說吧。”
“舅舅,這邊。”祁時聿點點頭,拉著還沒完全回神的孟羽卓坐到毯子上。
“舅舅,給我說說吧,我要知道實情。”祁時聿淡淡道。
孟羽卓嘆了口氣,神色慢慢浮現自責,眼眶濕潤,酸澀難忍。
“都怪我,怪我年少氣盛,不知人心險惡,留下諸多把柄。”
說著,他轉頭看向身旁的祁時聿,滿臉懊悔。
“二十一年前,烄州洪災,河堤被沖垮,死傷無數,無數災民帶著親人尸骨,上京告御狀,說河堤偷工減料。”
“此事,你應當有印象吧?”孟羽卓問道。
祁時聿聞言點頭:“嗯,我記憶不多,但是后面我調查過,知道一些。”
孟羽卓長長的嘆息一聲,微微昂起頭,似是想要舒緩心中郁氣,一會后,他才緩緩開口,繼續道:
“那烄州,便是我監工建成的,當初,來告御狀的災民,說是因為我偷工減料,才會害得他們流離失所。”
“那帶頭之人,是當初意外失足落入激流的工匠子女,還有當地的富紳,指證我貪污受賄。”
“我沒有,當初那工匠意外落水,我有派人搜尋,可是水流湍急,實在是打撈不到,連尸體都不曾找回來。”
“我便將我的那塊玉佩當掉了,換了銀子給戶人家當撫恤金,當初此事,明明已經了了的。”
“可是,他們卻說,是那個工匠跟我反映材料有問題,而我不僅不聽,還將那工匠殺了滅口。”
說著,孟羽卓頓了頓,緩了緩些許激動的情緒,繼而道:“我百口莫辯,孟家,就這樣被生生架在了民憤之上。”
“你外祖父多番走訪,最終一無所獲,我當時被羈押在宗人府,也被嚇到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皇上......也曾想過諸多法子,試圖安撫災民,可是,那些災民都是被沈家控制的,加上鬧得滿城風雨,皇上也無可奈何。”
“你外祖父......被逼的活活撞死在宮門前,以證孟家清白,姐姐聽聞這個消息,心急之下,也被生生氣死。”
“沈家步步緊逼,民心激憤,百官彈劾,只有將軍府相信我,相信孟家,可慕容將軍當時身在邊關,將軍夫人當時也大著肚子。”
“老柱國幾次求情,都被沈家逼了回去。”
“爹與姐姐相繼離世,沈家不斷煽動民意,皇上心力交瘁,只得下令予我秋后問斬。
”
孟羽卓邊說,邊時不時的停頓一會,不斷的調整自己的情緒,那飽經滄桑的面龐上,早已淚痕遍布。
“我對不起爹,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孟家......”
他抬手重重的抹了把臉,轉頭看向祁時聿:“也對不起你,時聿,是舅舅不好,是我太蠢,落人口實,害了孟家,害了你。”
“舅舅不怕死,可是......我不能死,沈家不倒,沈鴻舟,沈棲聞不死,我咽不下這口氣。”
“我接任工部侍郎,前去烄州,是二十四年前,沈家為了扳倒我孟家,竟是花了三年時間布局。”
“時聿,那河堤絕對不可能偷工減料,絕對是沈家從中作祟,只是時日太久,根本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說著,孟羽卓用手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臉,以往風度翩翩的孟家二少,早已被磋磨成了一個鄉野糙漢。
他丟棄了孟家一切的習性,只為讓自己看起來與旁人無異,只為活著。
“時聿,皇上也是被逼無奈,立新后,將你貶至泉州,皆屬無奈之舉。”
“若非是有將軍府撐著,或許......”
孟羽卓話沒說完,但是祁時聿聽懂了,他沒說話,許久無言。
孟羽卓也埋著頭,沒敢再抬眸多瞧半眼,心底的自責與悔恨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祁時聿慢慢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際,心中多年的郁結,算是被徹底解開。
也終于想通了,那個讓他無法相信皇帝的問題。
那便是將軍府。
將軍府手握軍權,皇帝說他與慕容南樺交好,母后則與謝知微是手帕交,若照皇帝所言,又為何會被一個沈家鉗制呢?
還有,堂堂將軍府,又怎會被幾個小賊趁虛而入,搶走剛出生的小姐呢?
何況,當時還有老柱國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