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衣垂著眼睫，瞧見男人沖鋒衣的下擺，對方槍口微微用力，逼迫著她低下頭，下一刻，他高大的身形往里面擠。

　　伴隨著男人危險的壓迫感一同到來的，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司衣心頭狂跳，大腦努力保持理智。

　　在某一個剎那間，卻又意識到一件格外重要的事情。

　　自己剛剛的備用通訊器，是從衣服里拿出來的，這個衣服并不是她的，而是Kiki從別人身上扒下來的。

　　所以其實，剛剛瞧見的那些信號光點，也是屬于，對方的同伴的。

　　司衣在腦子里混亂地想，她甚至沒有意識到，抵著額頭的槍口力道似乎輕了一些。

　　她手指慌亂地在身上小心摸索，粉嫩的指尖顫抖，她身上有匕首，可是自己的速度一定不會有槍子快，但大概是想要一點心理安慰，司衣還是摸到了包里的東西。

　　面前的人沉重的身軀倒進來，低低地喘著氣，司衣被緊緊壓在里面。

　　她鼓足勇氣想要去看面前的人，還沒看到人的臉，她再次聽見剛剛驚慌之下忽略掉的低磁聲音，“別亂動，否則我不確定，槍子會不會走火。”

　　這個聲音？！

　　司衣瞬間瞪大眼睛，借著樹干剩余的一點縫隙，她看清楚了緊逼著自己的人的面容。

　　最矚目的，仍舊是那雙銀灰色的眸子，冰冷的質感，銳利強勢。

　　此刻他正垂眸瞇著眼睛打量自己。

　　秦洄……

　　司衣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自己，因為Kiki的臉或許也被一些黑手黨認識，所以他中途給自己換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自己現在又穿著這個敵方的衣服，一張陌生的臉，她悶不吭聲，一時間什麼也不說，任人打量。

　　下一瞬，男人動了，在司衣以為他認出了自己的時候，對方反而低頭奪過了她手里的通訊器，低頭掃視一眼，上面屏幕顯示著附近的蛇派的人的信號，正在往這邊逼近，他輕嗤一聲，“陳釗手下還有這樣的蠢貨？”

　　“雖然知道他有時候招手下的時候，得同情一些關系戶，倒也沒想到今天為了讓人立功，還把你這種雞肋送進來。”

　　薄唇開合，沒有一句好聽的話。

　　秦洄右手的槍始終沒有放下，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還用槍把輕輕蹭了蹭司衣的額頭。

　　這時候他似乎沒認出自己，這話連帶著動作，都是一種對敵人一樣的極致輕蔑和嘲諷。

　　這讓司衣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憋悶，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看向對方的目光近乎是帶著氣惱。

　　男人捏著通訊器的手上，腕骨一小寸扎眼的刺青，只不過上面帶了血跡，司衣陡然回神過來，順著他深色的沖鋒衣往上，終于瞧見了血腥味的來源。

　　秦洄的手臂受了傷，似乎是中彈了，他沖鋒衣的外層破損，有刺目鮮血淌落，看一眼就很痛。

　　不過男人面色如常，剛剛甚至有心情談笑風生似的嘲諷人。

　　注意到司衣的目光，秦洄的眼神又陡然凌厲起來，他槍口翻轉，槍面又輕輕拍了拍司衣的臉，“這麼多人追我，你說，我是不是該殺一個少一個？”

　　司衣當然不想死。

　　她一直往前面走，明明是想要避開蛇派的人，找到秦洄的，可是現在找到秦洄，他竟然沒有認出自己。

　　而在這一個瞬間，司衣卻又想，跟著他回去也沒有自由，這混蛋是個壞東西，所以她沒有松口表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自己如果不說的話，他真的二話不說殺了自己怎麼辦？

　　于是她盯著秦洄的槍口，努力沙啞地壓低嗓音。

　　她從前學過聲樂，知道聲音的發音部位的不同會帶來音質的差異，“別，別殺我！我身上有藥，可以止血。”

　　少女真的裝作一個蛇派的籍籍無名小士兵，還真像那麼回事。

　　“是麼？”他的眼神算不上友善，似乎是若有所思地定定看了司衣幾秒，在司衣以為說服不了他的時候，他猝然伸出了手，言簡意賅，“弄！”

　　對于包扎傷口和使用藥物，這是司衣的一種本能，她雖然被司家當大小姐養，但是很早進入藥企也是事實。

　　于是她顧不得這人現在還把她當敵人的事，動作利索且艱難地從包里取出藥草，給他處理傷口包扎止血，子彈似乎已經被秦洄挑出來了。

　　說不準什麼樣的心思，司衣放輕的動作，在看見男人若無其事好像感覺不到疼痛的那張臉的時候，她垂下眼睫，忽然按了一下他傷口。

　　秦洄立刻“嘶”了一聲，擰了眉，然后瞇著眼睛盯著她。

　　司衣表情認真嚴肅，扯了他的衣服下擺打了結，動作流暢，系緊的時候又像是泄憤，又重了一下力道。

　　“再這麼報私仇，你的腦袋就不保了。”

　　司衣驚慌抬頭，笨手笨腳地收回手，“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話這麼說著，可是一雙染了晨霧的濕漉漉的眼睛卻閃爍著相當漂亮的光亮，難以掩飾的興奮和愉悅。

　　換個人的話，腦袋可能早就落地了。

　　秦洄哼了一聲。

　　他垂眸掃著通訊器上的定位，追過來的人越來越快，而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時候，他不能停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