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困糊涂了吧,這該死的胡思亂想!
莫淺燈對于周遭的一切都很敏感,所以即便這兩人蹲在露天電影場地里沒什麼大動作,甚至衣服的顏色幾乎跟設備和布置融為一體,她路過的時候,還是一眼就瞧見了。
并且是,被霎那間吸引住。
莫淺燈幾乎不怎麼畫正兒八經的人像,但是她對于比例完美,骨架肌肉勻稱的肉體,卻有很大的興味。
莫淺燈打量著這個全神貫注地修理設備的男人,他只露出半邊側臉,即便這臉不錯,她的視線也很快漫不經心地挪開了。毫無興趣。
在這樣的天氣里,他穿著棕綠色的工裝套服,大概是里面有一件背心,外面是把熱氣和汗水都能捂得嚴嚴實的外套。嚴絲合縫地從喉結下第一顆紐扣處扣起。
只有為了方便處理零件的手腕處,勉強往上挽了極為奢侈的一小寸袖口,衣邊洗得發白泛灰。看起來徹頭徹尾的一個,要把自己身體嚴嚴實實保護起來的老古板。
和他旁邊那個敞著領口,恨不得把袖口挽到能裁成短袖程度的修理工截然不同。
少女安靜的不說話,這樣近的距離,也并不能看見修理的設備效果,她似乎就是單純地看人。
小張還是有點不自在。
他扭頭看宋臬,他安裝好了最后一個零件,這會兒似乎也察覺到了某種令人不太愉悅的打量目光,于是抬眸看過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個少女。
她站在草坪上,被顏料染花的裙擺被風掀起一點弧度,露出纖弱細嫩的小腿。
明明沒有跟他對視,這會兒卻也像是朝著他,或者說,他的身體?宋臬意識到這點不由得擰眉…
……也正在此刻,少女朝著他,露出了一個純然友好的笑。
少女一頭烏黑的發,公主切的碎發貼在眼角弧度圓潤的眼尾。裙子心口的布料處有一團暈開的、調和得色澤過于濃郁的墨綠顏料,它點綴在純白的裙擺,裝飾襯托著少女雪白的肌膚。
莫名的,像他曾經路過花店時看見的一種花——天鵝絨。
宋臬只看了一眼,就用工具箱里的帕子擦了擦設備,收拾工具準備收工。
而莫淺燈的確沒有跟他對視,而那個微笑,也是給他的。
只是匆匆一瞥,她就對面前的人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印象。
差不多快要遮住眼睛的黑色碎發,下三白眼,下巴生著些短胡茬,一個看起來陰郁又頹廢的男人。
不過她更感興趣的是對方雖然掩蓋在厚實的衣服下,但是隨著他彎腰弓背的動作,仍舊展現出優秀潛質的完美肉體。
于是莫淺燈思考了一下,小聲認真開口,“你修理的動作很流暢,你叫什麼名字?”
小張已經在一旁絞盡腦汁了好一會兒。
他對莫家還是有大致印象的,這個大主顧喜歡找他們公司的工人辦事。幾年前莫家找回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于是原先被收養的養女,一下就從莫家大小姐變成了二小姐。
莫家二小姐之前他聽同事說過,長相明媚。
而新找回來的大小姐,則是截然相反。
莫家也就這兩個小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少爺。
所以面前這個,應該是莫大小姐,莫淺燈。
他這會兒聽見莫淺燈說話,立刻意識到她在問宋臬。
旁邊的人正在收拾工具,整理到工具箱里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就近處的草叢蟬鳴聒噪。
所以宋臬并沒有回答莫淺燈的問題。
對于這樣的雇主,態度還是應該很尊敬的。
見少女臉上浮現一抹疑惑和淺淡的失望,小張忙不迭抬了下手吸引她的注意力,“那個,大小姐,他可能是沒聽見。”
莫淺燈皺了皺鼻尖,挺翹鼻尖上那枚小痣也跟著她的動作動了動,她微微偏頭,“嗯?”
“那我,再問一次?”
“雖然這很失禮,但是請您原諒,他叫宋臬。”
“并不是故意不回答您的問題,而是因為…”小張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耳朵有時候,不太好。”
第3章 出來吧,畫家小姐3
莫淺燈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卷翹的眼睫如同蝴蝶一樣緩慢啟翅,似乎在努力理解并且確認這句話。
“你是指,他的耳朵有殘缺嗎?”
小張點了點頭,“是有點聽力障礙,太專注或者有噪音,他就不怎麼聽得見聲音這樣子。”
“啊——”,莫淺燈的視線重新落在了宋臬身上,“是這樣。”
“好可憐。”
在莫淺燈看宋臬的時候,小張也扭頭看了過去。
他發誓,宋臬這家伙作為一個兢兢業業的全能打工狂,一定身家不菲,完全可以配備助聽的裝置,可是他似乎從始至終完全沒表現出過這樣的打算,即便是別人給他建議他也不屑聽。
大概是因為他本來平時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沉悶性子,不論在什麼場合都恨不得自己做個隱形人,所以恨不得聽不見說話。
也恰好因為小張這麼想著走神,所以他并沒有聽出來少女似乎格外憐惜同情的措辭下,帶著某種小小努力按捺的愉悅興奮。